饿狼。
这两个字,让我浑身一冷。
“现在,狼吃饱了,回来了。”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袖口,动作优雅从容,“姐姐,游戏规则,该由我来定了。”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露台。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夜风里,浑身发颤。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寒冷,和一种被彻底打败认知的荒诞感。
五年。
我偶尔还会想起那个沉默倔强的少年,想起他一次次还钱的样子,想起他那句莫名其妙的“姐姐,我只要你爱我”。我甚至曾有过一丝遗憾,遗憾我们终究走上了不同的路。
可现在,他亲手打碎了所有。
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而我,是那个唯一的、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酒会后续如何,我已经完全不关心了。我提前离场,让司机送我回家。
所谓的家,是市中心一套顶层公寓,视野开阔,装修奢华,却空旷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可在我眼里,却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斑。
沈知遇的脸,他冰冷的话语,他最后那个如同宣告般的眼神,在我脑海里反复盘旋。
“骗个女人养我。”
“饿狼。”
“游戏规则,该由我来定了。”
我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水,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绞痛。
所以,这算是什么?
报复吗?
因为我当年无意中见证了他的狼狈?因为我的资助践踏了他那可笑的自尊?还是仅仅因为,我林晚星这个名字,代表着他曾经需要仰望、如今却可以踩在脚下的阶层?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
我只知道,那个叫沈知遇的男人,带着满腔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回来了。
而我,似乎成了他狩猎名单上的,第一个目标。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没有再见到沈知遇,商业新闻上关于他的报道也依旧是那些正面的、关于月擎科技如何高歌猛进的新闻。
仿佛酒会上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如影随形。
果然,一周后,我负责跟进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海外合作项目,在最终签约前夕,出了问题。
合作方态度暧昧,迟迟不肯敲定细节。几经打探,我才得到一个模糊的消息:有实力更强的竞争对手,开出了我们无法匹配的优厚条件,半路截胡。
而那个竞争对手,指向性明确——月擎科技。
“林总,对方的态度很坚决,看来是铁了心要抢这个项目。”助理站在我办公桌前,面色凝重地汇报。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项目相关的数据,指尖发凉。
这个项目,不仅关系到林氏集团未来三年的战略布局,也是我正式接手家族业务后,独立主导的第一个大项目。如果失败,我在集团内的威信将大打折扣,那些早就对我虎视眈眈的元老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攻击我的机会。
沈知遇。
他果然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精准,直接打在我的七寸上。
“查到月擎科技的具体报价了吗?”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只知道……他们的条件,优厚到不合常理,几乎是赔本赚吆喝。”助理的声音带着不解和愤慨,“沈知遇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根本不符合商业逻辑!”
不符合商业逻辑?
我心底一片冰冷。
对他而言,这从来就不是商业逻辑。
这是他的游戏规则。
报复的游戏规则。
“继续跟进,想办法约对方负责人再见一面,做最后努力。”我下达指令,声音平静无波。
“是,林总。”
助理离开后,我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
沈知遇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只是为了告诉我,他有能力毁掉我在意的东西。
这只是个开始。
我拿起手机,翻到一个几乎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那是五年前,沈知遇用的那个破旧的老人机号码。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用。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通了。
那边没有声音,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沈知遇。”我率先开口,声音干涩。
“嗯。”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是你做的。”我用的是陈述句。
“姐姐指的是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压抑着怒火,“那个项目,对月擎科技而言,并无太大战略价值,你开出那样的条件,有意义吗?”
他低低地笑了:“意义?当然有。能让姐姐主动给我打这个电话,就很有意义。”
我握紧了手机。
“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缓缓地、清晰地说:
“我想怎么样,姐姐很快就会知道。”
“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很期待,姐姐接下来……会怎么陪我玩。”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沈知遇。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拉着我,一起坠入他一手打造的、冰冷的地狱。
而我们之间,那些模糊的、被我刻意忽略的过去,似乎并不仅仅是“资助者”与“被资助者”那么简单。
在那场他定义为“骗局”的关系里,是否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是真的?
我不知道。
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的沈知遇,是回来讨债的饿狼。
而我,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