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的出现,像是一道冰冷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破败的房间。
林晚晴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桌边站起,踉跄着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破旧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美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戒备,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身影。
“你…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颤抖,“你还想怎么样?!林家已经完了!我爹…我爹他也快要…你还不能放过我吗?!”
我缓缓走进房间,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简陋,清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绝望的气息。这与十天前那个富丽堂皇、喧嚣鼎沸的寿宴大厅,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放过你?”我走到桌边,手指轻轻拂过桌面,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林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你们可曾想过要放过我叶家那些妇孺老幼?可曾给过他们一丝活路?”
林晚晴语塞,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那…那是我爹他们造的孽!与我何干?!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她的心底,“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向前逼近一步,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林晚晴,你好好想想。十年前,叶家惨案发生后不久,你父亲林雄的官职,是否连升了三级?你们林家的宅邸,是否扩建了三倍?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你房中摆的奇珍异宝,是否突然多了许多来历不明、却价值连城的东西?”
“你十五岁及笄礼上,戴的那支东海明珠簪,是叶家祖传之物,原本戴在我母亲头上。你十六岁生辰,林家宴客用的那套前朝官窑瓷器,是从叶家废墟里扒拉出来,清洗干净的。”
“还有,你每次嘲笑我,骂我废物,说叶家都是短命鬼的时候…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你林家这泼天的富贵,究竟是从何而来吗?”
我每说一句,林晚晴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身体就颤抖得更加厉害。那些被刻意忽略、被虚荣掩盖的细节,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变得无比清晰。
她想起了父亲那段时间的志得意满和出手阔绰;想起了母亲偶尔看着新得的珠宝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想起了下人们私下议论叶家大火“烧得蹊跷”时,被管家厉声喝止的场景;甚至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某个夜晚,听到父亲书房传来他与周文渊、雷震天压低声音的争执,似乎提到了“叶家”、“分赃”之类的字眼,只是当时年幼,并未深想,甚至很快被新得的漂亮裙子转移了注意力……
不是不知道。
是不愿知道,不敢知道。
她选择了沉浸在林家带来的富贵和虚荣中,下意识地回避了所有可能破坏这美好生活的疑点。她享受着叶家鲜血浇灌出的果实,却反过来鄙夷、欺凌叶家唯一的血脉!
“不…不是的…我…”林晚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所有的言语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一种巨大的羞愧和罪恶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她顺着墙壁,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这一次的哭泣,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为自己命运悲哀,更夹杂着一种被撕开伪装、直面自身卑劣的绝望与痛苦。
我冷眼看着她的崩溃,心中没有半分涟漪。
同情?对于享受了十年叶家鲜血红利、并助纣为虐(哪怕是无形中的)的林家大小姐,我生不出半分同情。
“林雄在牢里,还在幻想着他京中的靠山能救他。”我换了个话题,语气淡漠,“可惜,他大概还不知道,吏部侍郎张谦,因为收受他贿赂、卖官鬻爵的其他罪证被人揭发,已于三日前被皇上革职查办,打入天牢了。”
林晚晴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中满是震惊。
我继续道:“还有那位靖安侯爷,虽然暂时动不了他根本,但他伸进江南盐政的手,已经被齐根斩断,损失惨重,自身难保,绝无可能再为林雄出头。”
“至于周文渊,为了活命,已经把能咬的人全都咬了出来,包括你父亲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勾当。雷震天的蛟龙帮,已被官兵剿灭,残余党羽四散逃窜。”
我一桩桩,一件件,将外界正在发生的、足以让林雄彻底绝望的消息,平静地陈述出来。每一个消息,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晚晴的心上,也仿佛透过这冰冷的墙壁,砸在了扬州府大牢中,那个还在苦苦挣扎的林雄身上。
我俯视着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林晚晴,缓缓道:“你说,当你父亲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得知他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他倚仗的靠山自身难保,他信任的同伙反目攀咬,他辛苦经营的势力土崩瓦解……而他唯一的女儿,正在外面,即将被送入教坊司,承受世间最不堪的屈辱……他会是什么心情?”
林晚晴浑身剧烈一颤,眼中露出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已经看到了父亲那绝望癫狂的模样。
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叶凡不仅要摧毁他们的肉体,更要摧毁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煎熬!
“魔鬼…你真的是魔鬼…”林晚晴看着我,眼神涣散,喃喃自语,精神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
“好好活着,林晚晴。替你父亲,感受一下,什么叫人间地狱。”
说完,我大步离开,将女人绝望的哭泣和这座冰冷的牢笼,甩在身后。
秋风卷着落叶,吹过荒芜的庭院。
复仇的果实,虽然苦涩,但却甘之如饴。
接下来,该去会一会,大牢里那些“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