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着林雄、周文渊、雷震天和林福这四个主角被铁链锁走，宴会厅内凝滞的空气仿佛松动了一些，但那种压抑和诡异的气氛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重。
留下的宾客们面面相觑，人人自危。他们大多是江南官场、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与林雄、周文渊或多或少都有往来，甚至不乏利益勾结。如今林、周倒台，按察使亲自拿人，显然是掌握了确凿证据，要掀起一场巨大的官场地震。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没人再关心寿宴，也没人敢在此刻轻易离开，生怕一个不慎，就被按上“同党”的嫌疑。他们像一群受惊的鹌鹑，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瞟向站在场中央的那个青年——叶凡。
这个十年前就该死去的叶家遗孤，这个装了十年傻子的林家赘婿，此刻在他们眼中，不再是笑话，而是深不可测、手段通天的可怕存在。他能隐忍十年，能将林雄等人的核心罪证掌握得如此清楚，还能引来按察使亲自抓人……其心机、其能量，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一些曾经嘲笑过、欺辱过“阿傻”的人，此刻更是两股战战，冷汗直流，生怕叶凡秋后算账。
我没有理会这些墙头草。我的目标从来都很明确，就是那四个元凶。这些宾客，不过是这场复仇大戏的观众罢了。
按察使在带走人犯后，留下了部分官兵清理现场，并客气地请我稍后前往按察使衙门录一份详细口供。我点头应允。
官兵开始疏散宾客，态度还算客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宾客们如蒙大赦，纷纷拱手告辞，脚步匆忙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多看林府一眼都不敢。曾经门庭若市的林府，转眼间，便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彻骨的冷清。
奢华的大厅里，杯盘狼藉，桌椅歪斜，破碎的酒壶和菜肴溅得到处都是。红绸和寿字还在风中微微飘荡，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林家的下人、护卫们，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茫然。老爷倒了，大小姐……他们看向那个呆立在废墟中的身影。
林晚晴。
她似乎还无法从这惊天巨变中回过神来。父亲被抓，家被抄查（按察使离开前已下令查封林府产业和书房等重要场所），那个与她同床共枕（虽从未同房）十年、被她视为耻辱和笑柄的丈夫，转眼间成了索命的修罗，将她林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种打败，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她站在那里，水红色的华丽襦裙与周围的狼藉格格不入，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晕开，显得狼狈而脆弱。她看着我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恨，滔天的恨意，恨我毁了她的一切；有怕，源自灵魂的恐惧，对我这个陌生而可怕的“丈夫”；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欺骗、被愚弄的委屈和伤心？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娇躯颤抖，色厉内荏地尖声道：“叶凡！你…你这个魔鬼！你杀了我吧！”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杀你？”我淡淡开口，“林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这十年来，我是如何活过来的？”
林晚晴语塞。她当然没忘。打骂，羞辱，冷眼，残羹冷炙，狗窝……以往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一切，此刻回想起来，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着她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俯视一个蝼蚁，却没想到，那个蝼蚁，其实是潜伏的毒龙。
“林雄欠我叶家三十七条人命。”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这十年，我在你林家所受的屈辱，不过是利息。你以为，仅仅把他送进大牢，就算结束了吗？”
林晚晴美眸中闪过极致的恐惧：“你…你还想怎么样？我爹…我爹他已经被抓了！林家也完了！这还不够吗？”
“够？”我笑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远远不够。林雄会在牢里，‘好好’活着，他会亲眼看到，他珍视的一切，是如何一点一点失去。包括你，他唯一的女儿。”
我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我会让你活着，林晚晴。你会比死更痛苦。你会亲眼看着林家这座大厦如何彻底倾颓，你会尝尽世间冷暖，你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绝望。这，才是对你父亲，最好的惩罚。”
林晚晴如遭雷击，浑身冰凉，绝望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九幽爬出来的恶魔。她终于明白，叶凡的复仇，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他要的是诛心，是让仇人及其至亲，承受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你…你不是人…”她瘫软在地，失声痛哭，所有的骄傲和冷漠，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我没有再看她，转身，对留下的官兵首领点了点头，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身后，是林晚晴绝望的哭声，和林府这座即将彻底崩塌的华丽牢笼。
夜风吹拂在我脸上，带着深秋的寒意，却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十年的隐忍，终于拉开了复仇的终章。
林雄等人的倒台，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江南官场，将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而我掌握的更多证据，会确保他们永无翻身之日，甚至牵连出更多当年的帮凶。
至于林晚晴…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我不会杀她，但我会让她用余生，来忏悔林家的罪孽。
这，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告慰。
修罗的微笑，不会轻易消散。
复仇的盛宴，才刚刚品尝到开胃的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