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房间唯一的小窗边，看着窗外被铁艺栏杆分割的天空。囚笼吗？不，这是她的战场。第一个战场。
就在这时，她随身携带的、已经关机的旧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她皱眉，这部私人号码的手机，知道的人极少。
她迟疑着开机，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只有一个简短的时间和一个咖啡馆的名字。
发信人号码，是完全未知的。
林晚盯着那条短信，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这潭死水，看来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林晚盯着那条匿名短信，屏幕的冷光映在她毫无波澜的眼底。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极其低级的试探，也可能是一个拙劣的陷阱。但她现在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反而是这潭浑水，她必须搅动起来，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她没有回复，只是默默记下了时间和地点，然后迅速删除了短信，再次关掉手机。
现在，她是陆北辰的“佣人”。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还未亮，林晚就被李管家刻板的敲门声叫醒。
“林小姐，该准备先生的早餐了。先生对用餐很挑剔，请您务必在六点半之前准备好。”
林晚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她迅速起身，换上昨天李管家送来的、与其他女佣并无二致的制服，走进了那个比她过去整个办公室还大的厨房。
冰箱里食材琳琅满目，但她得到的指令却简单到苛刻：西式早餐，烤吐司，煎蛋，咖啡。标准是吐司边缘微焦，单面煎蛋的蛋黄必须保持流动状态，咖啡的浓度和温度必须精确。
这对于曾经在海外求学、早已学会独立的林晚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心境。她系上围裙，动作并不生疏，但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在亲手将自己过去的骄傲碾碎。
六点半，陆北辰准时出现在餐厅。他穿着剪裁完美的灰色西装，矜贵清冷，与这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摆放整齐的早餐，没有看林晚一眼，仿佛她只是这房子里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他拿起刀叉，切下一块吐司，放入口中。咀嚼的动作优雅而缓慢。
突然，他放下刀叉，银质餐具与骨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吐司烤过头了。”他声音冷淡，“重做。”
林晚站在一旁，指尖微微收紧。那片吐司，分明是恰到好处的金黄色。
她没有争辩，转身回到厨房，重新烤制。第二次端上来时，他尝了一口煎蛋。
“蛋黄老了。”
第三次，他抿了一口咖啡。
“温度不对。”
一次又一次。准备好的食物被倒掉，重新制作。旁边的佣人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林晚清楚地知道，他在故意刁难。他不是在挑剔食物，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一寸寸地磨掉她的棱角，践踏她的尊严。
当林晚第四次将重新做好的早餐端到他面前时，陆北辰终于抬起眼，正眼看向她。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陆总，”她开口，声音平稳，“如果您对饮食有特殊要求，可以提前告知标准。或者，您只是享受这种浪费食物和时间的过程？”
陆北辰眼神一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起身走到窗边接听。
“……嗯，我知道了。安排车，我马上过去。”
他挂断电话，没再看那份早餐，也没再看林晚，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收拾干净。”便大步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林晚和几个佣人。
一个年轻的女佣似乎有些不忍，小声说：“林小姐，先生他平时不这样的……”
李管家立刻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女佣立刻噤声。
林晚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狼藉的餐桌。她的动作不疾不徐，背脊挺得笔直。
羞辱？是的。难堪？也有。
但更多的是，一股冰冷的、名为“复仇”的火焰，在她心底越烧越旺。陆北辰越是如此，她越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他更好！
上午，她被指派去打扫二楼的书房——陆北辰的禁地之一。
李管家特意强调：“先生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尤其是书桌上的文件，请您务必小心，只用除尘器清理表面浮尘即可。”
林晚推门进去。书房很大，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一整面墙的书柜，大部分是经济类和原文书籍，摆放得一丝不苟。巨大的黑檀木书桌上，除了电脑和必要的文具，干净得几乎不像有人使用。
她按照吩咐，小心地擦拭除尘。
就在她清理书桌边缘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倒扣着的相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将相框翻了过来。
照片有些年头了，像素不算很高。背景是某个大学的图书馆前，葱郁的梧桐树下，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女孩抱着一摞书，正回头对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展露笑颜，阳光洒在她身上，青春飞扬，笑靥如花。
那个女孩——是她！
林晚大学时期的样子！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陆北辰的书房里，会有一张她大学时代的照片？还这样珍而重之地放在书桌上，却又倒扣着，像是在刻意隐藏？
他不是一直视她为死对头吗？不是从几年前在商场上第一次交锋开始，就处处与她作对吗？
这张照片的时间，明显远早于他们的商业竞争。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但迅速被她压下。
不可能。
她将相框迅速恢复原状，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这个发现，比陆北辰所有的羞辱加起来，更让她感到不安和……混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手上的工作，但思绪已经飞远。
下午，她以需要购买个人用品为由，向李管家申请外出。或许是早上陆北辰的刻意刁难让管家也觉得有些过分，他同意了，但派了司机“陪同”。
林晚知道，这是监视。
但她不在乎。在司机“尽职”地跟随下，她去了几家平价商店，买了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然后，她走进一家大型超市，利用人流的掩护，快速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径直走向短信里提到的那家位于巷弄深处的咖啡馆。
推开咖啡馆沉重的木门，风铃叮当作响。里面光线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角落里，一个穿着浅灰色针织衫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坐着，身姿挺拔。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当她走到桌旁，那个男人恰好转过头来。
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五官清俊温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通透。
他看着她，没有丝毫意外，微微一笑，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
“林小姐，你来了。我叫顾言之。”
他伸手，示意她坐下。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关于你父亲的林氏，关于你遭遇的这一切，以及……关于陆北辰。”
林晚没有立刻坐下，她审视着眼前这个自称顾言之的男人。他的气质太过干净，与这阴谋的泥潭格格不入。
“顾先生，”她开口，声音带着戒备，“一条匿名短信，似乎不足以构成我们谈话的基础。”
顾言之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理解。但林小姐既然来了，不妨听听我能提供什么。毕竟，”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身上那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料子普通的衣服，“你现在的处境，多一个选择，总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