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我，秦始皇，打钱！”的诈骗短信时，我正被公司优化，捧着纸箱站在十字路口。
我回了一句：“朕的骊山陵寝，万年灯可还亮着？”
短信框瞬间显示“对方已下线”。
三小时后，我家被特警包围，刑侦队长紧握我的手：“同志，感谢你！你一句话吓尿了那个A级通缉犯！”
“我们追踪他三年，他伪装成千古一帝诈骗，心理评估显示他有重度帝王情结。”
“你那句质问，让他以为真撞上了守陵人，当场精神崩溃跑去自首。”
第二天，全网热搜：#神秘代码吓破骗子胆# #史上最社死抓捕#。
我正看着手机傻笑，门铃又响。
门外站着西装革履的男子，递上鎏金请柬：“赢先生，家族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我低头，请柬上暗纹缭绕，一行古篆灼灼生辉：
“大秦资产管理集团，恭迎第十三世嫡脉归位。”
纸箱不重，里面就一个茶杯，几本笔记本，还有一盆养得半死不活的绿萝。
但它硌得我肋骨生疼，就在心口往下一点的位置。
下午三点，本该是坐在格子间里和需求文档死磕的时间，现在我却捧着这最后的“个人物品”，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阳光有点晃眼，九月的天，风里已经带了点凉，刮在脖子上，像上司刚才那句“公司架构优化，你所在的业务线整体裁撤”一样，不留情面。
毕业三年，卷生卷死，换来一个轻飘飘的“优化”。人事部的笑容标准得像打印出来的，递上补偿协议的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我签了字，感觉自己像个被用完即弃的零件，连点润滑油都没资格上。
红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屏幕被各种推送塞满——房贷提醒，信用卡账单，租房APP里房东催缴下个季度租金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我，银行卡里那点补偿金，撑不了几个月。
就在这片焦头烂额中，一条短信突兀地挤了进来，号码是一长串乱码般的数字：
【我，秦始皇，其实并没死！朕在骊山陵寝中沉睡千年，现已苏醒，只需十万块激活体内龙元，待朕恢复修为，重掌江山，封你为护国大将军！账号：6217XXXXXXXXX，速打钱！】
我盯着屏幕，足足愣了五秒。
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冲垮了失业的郁闷。骗子。还是个毫无创意、老掉牙的骗子。这年头，连诈骗都这么卷了吗？秦始皇的梗都快被玩烂了，居然还有人用？而且这说辞，粗糙得令人发指，连“激活龙元”这种修仙网文的词都蹦出来了，业务能力堪忧啊。
路口的风更大了些，吹得纸箱里的绿萝叶子瑟瑟发抖。我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博物馆看到的兵马俑，那些沉默的陶俑，千年前拱卫着地宫深处的帝王，而眼前这个骗子，却躲在虚拟的信号后面，冒充那位千古一帝，讨要着区区十万块。
一种混合着自嘲、愤怒和极度无聊的情绪攫住了我。去他妈的优化，去他妈的房贷！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怕个鸟？
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几乎没经过大脑：
“朕的骊山陵寝，深埋地下百米，万年鲛人灯可还亮着？甬道里的水银江河，是否仍在奔流不息？”
发送。
想象着电话那头，某个抠脚大汉看到这条回复时可能出现的错愕表情，我甚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爽了，虽然只有一秒。
绿灯亮了。我捧着纸箱，随着人流麻木地往前走。手机安静如鸡，那条短信石沉大海。估计骗子也懵了，要么觉得我是个深井冰，要么在琢磨“鲛人灯”和“水银江河”是个什么新套路。
也好，这操蛋的一天，总算多了点无厘头的色彩。我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那个月租三千五、只有三十平的开间地址。现在，那是唯一能容纳我的地方。
回到冰冷的出租屋，我把纸箱扔在墙角，把自己摔进沙发。窗外是城市的黄昏，霓虹初上，繁华是别人的，我只有一肚子的迷茫和即将见底的余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在各大招聘APP上机械地投着简历，回应寥寥。饿了，泡了碗面，加根火腿肠都觉得奢侈。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嘉宾们笑得花枝乱颤，我却只觉得吵闹。
晚上十一点，我冲了个澡，准备用睡眠暂时逃避现实。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的，不是短信，是刺耳的铃声，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诈骗电话？催债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我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请问是赢先生吗？”对面是个非常严肃的男中音，字正腔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赢？我姓赢没错，但这个姓不算常见。这么晚了，谁会这么正式地叫我？
“是我，你是？”
“赢先生您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男中音语速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关于您今天下午发送的一条短信，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情况。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
短信？我心头一跳。我今天发的短信，除了几个求职回复，就只有……那条给“秦始皇”的？
警察？因为一条调侃骗子的短信找上门？这他妈什么情况？我脑子有点懵。
“短信？什么短信？”我下意识地想装傻。
“就是您回复给号码187XXXXXXX的那条，内容涉及骊山陵寝。”男中音精准地报出了那个乱码般的号码，语气不容回避，“赢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关系到一起重要案件。我们的人已经在您楼下，希望您能开门谈谈。”
已经在楼下了？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楼下不知何时停了两辆黑色的SUV，没有警用标识，但车型和那种低调的气场，透着浓浓的公务味道。车边站着几个身影，虽然穿着便服，但那种站姿和警觉的眼神，跟我印象中的警察一模一样。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靠！不是吧？就因为回了一条诈骗短信，警察直接上门查水表？这骗子背景这么硬？还是说……我无意中捅了什么马蜂窝？
“赢先生？”电话里的声音催促道。
“方……方便。”我喉咙发干，感觉心跳得像打鼓，“我这就开门。”
我挂断电话，手心里全是冷汗。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拧开了防盗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寸头，国字脸，眼神锐利得像鹰，穿着件普通的夹克，但身板笔直，气场强大。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同样神情肃穆。
“赢先生，你好。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李建国。”中年男人掏出证件在我面前亮了一下，照片和他本人一致，警徽清晰。“打扰了，可以进去说吗？”
我侧身让他们进来。三十平的开间一览无余，沙发上还扔着没叠的被子，泡面桶还在茶几上散发着余味。李队长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似乎并没有在意这里的凌乱，另外两人则默契地守在了门边。
“赢先生，请坐。”李队长自己先在我那张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指了指旁边的床沿。
我僵硬地坐下，心里七上八下。“李队长，到底……怎么回事？我就是回了一条诈骗短信，开个玩笑……”
李队长看着我，脸上的严肃表情忽然缓和了一些，甚至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赢先生，你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恰恰相反，我们是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我更懵了。
“对。”李队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你下午回复的那个号码，机主是一个我们追踪了三年多的A级通缉犯，代号‘陛下’。”
陛下？A级通缉犯？我耳朵没出问题吧？
李队长继续道：“这个人是个高智商罪犯，极其狡猾，擅长利用网络和电信进行大规模诈骗，涉案金额特别巨大。而且，他有严重的妄想症，或者说……帝王情结。他坚信自己是秦始皇转世，他的诈骗剧本都围绕着这个设定展开，目标多是对历史有些兴趣或者心存侥幸的人。”
我张大了嘴巴，脑子里嗡嗡作响。秦始皇转世？A级通缉犯？我随手一回，竟然回到了这种狠人头上？
“我们一直在监控他的活动轨迹，但他反侦察能力极强，每次都能在我们快要锁定他时逃脱。”李队长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直到今天下午，他照常群发诈骗短信，你回复了那条‘骊山陵寝，万年灯可还亮着？水银江河是否奔流’之后，我们的监控显示，他那边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李队长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在强忍着笑：“根据我们后续了解到的情况，以及他后来崩溃时的供述……你的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他妄想症中最核心、最恐惧的部分。”
“他……他恐惧什么？”
“他恐惧的不是警察，不是法律。”李队长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他恐惧的，是‘守陵人’。”
“守陵人？”
“对。在他的妄想世界里，他这位‘秦始皇’沉睡千年醒来，最怕的不是现代科技，而是那些世代守护陵寝、神秘莫测的‘守陵人’。他认为守陵人掌握着陵墓的真正秘密，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是唯一能识破他、甚至惩罚他的存在。”
我彻底石化在原地。这他妈也行？我就随口拽了两句《史记》里看来的、加上点玄幻小说想象的词儿！
“你的回复，用的是‘朕’这个帝王自称，语气居高临下，内容直指陵寝核心机密——万年灯、水银江河，这些都是正史野史都有记载，但外人不可能用这种熟稔口吻提及的东西。”李队长解释道，“在他当时已经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你这句质问，被他瞬间解读成了……真正的、来自骊山地下的守陵人的警告！”
我：“……”
“他当时就吓疯了。”李队长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据和他同伙后来交代，他看到短信后，直接尖叫着把手机扔了，嘴里喊着‘他们找到了！他们来了！’，然后精神彻底崩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冲出了藏身地，跑到最近的一个派出所……自首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模糊的车流声。
跑了三年的A级通缉犯……被我一句瞎编的短信……吓到自首了？
这情节，连最离谱的网络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李队长看着我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笑，他站起身，再次郑重地向我伸出手：“所以，赢先生，我代表市局，再次感谢你！你为我们，为社会，立了大功！虽然过程……有点出乎意料。”
我机械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感觉像在做梦。
“后续可能还需要你简单做个笔录，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不过很简单，不用担心。”李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早点休息，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荒谬感。
我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消化着这过于刺激的信息。
所以，我，一个刚被优化、前途未卜的社畜，用一句中二病发作的回复，阴差阳错地帮警察抓了个A级通缉犯？
这算什么？失业者再就业新途径？反诈宣传新思路？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SUV悄无声息地驶离，融入夜色。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兴奋和一丝丝虚荣的热流，窜遍全身。
爽！
真他妈爽！
虽然过程社死，结局更是离奇他妈给离奇开门——离奇到家了！但这种感觉……好像还不赖？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和“秦始皇”的短信界面。那句“朕的骊山陵寝，深埋地下百米，万年鲛人灯可还亮着？甬道里的水银江河，是否仍在奔流不息？”此刻看起来，竟然真的带上了一丝神秘莫测的色彩。
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这操蛋的一天，似乎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滋味。
然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场由一条诈骗短信引发的荒诞喜剧，才刚刚拉开序幕。警察的上门，通缉犯的落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一个更深、更暗、更与我血脉相关的漩涡，正等着将我卷入其中。
门铃，在第二天清晨，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