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瀚海是如何被“请”出办事处的,我已经不关心了。
据说他离开时,脚步踉跄,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眼神空洞得吓人。云景天那番毫不留情的斥责和支持我的表态,如同最后的判决书,彻底断绝了顾家任何翻盘的希望。
与云景天老先生品茶闲谈约莫一个时辰,多是追忆祖父辈的往事,气氛融洽。云老并未再提及顾家之事,仿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不愉快的插曲。临别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陆家有你,很好。手段果决,但不失分寸,很好。”
我恭敬送他离开,明白这位长辈的认可,比任何商业合同都更有分量。
送走云老,陈铭立刻上前汇报最新进展。
“少主,顾氏集团股价再次暴跌,银行已经开始正式启动抽贷程序,顾瀚海试图变卖核心资产自救,但……杯水车薪。另外,顾辰西先生……哦不,顾辰西,今天上午试图离开本市,在机场被债主拦下,场面……颇为难堪。”
我淡淡“嗯”了一声,意料之中。墙倒众人推,顾家的倒塌只会加速。
“苏家那边呢?”
“苏氏集团已于今天上午九点,正式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苏明远夫妇……据说在办公室里发生了激烈争吵,苏夫人情绪失控,被送往医院。至于苏晴小姐……”陈铭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她昨天傍晚去了您和她曾经住过的那个旧公寓楼下,站了整整一夜,今天早上被巡警发现,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已被她家一个远房亲戚接走。”
站了一夜?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那个破旧的公寓楼,在这个高度看下去,渺小得如同积木。曾经以为那是我们爱情的巢穴,如今看来,不过是困住我三年的囚笼。
她站的,是那三年的时光,还是她亲手碾碎的真心?
都不重要了。
恍惚?或许吧。从云端跌落泥潭,信仰崩塌,家族覆灭,这种极致的反差,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心智不坚的人。但这苦果,是她亲手种下的。
“需要……做点什么吗?”陈铭低声问。
“不必。”我转过身,声音没有一丝涟漪,“盯着点,确保他们‘安稳’度日即可。”
我的报复,不是要他们的命。而是要他们活着,清醒地、长久地体会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在泥泞中挣扎,在悔恨中煎熬,永远活在“如果当初”的假设里,却再也回不到过去。这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至于死亡?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他们看着,他们曾经鄙视、抛弃的人,将站在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俯瞰他们卑微如蚁的人生。
“欧洲总部那边催问,您何时动身返回?亚太新总部的选址……”陈铭切换了话题。
“通知下去,下周一动身。”我做出决定,“亚太新总部,就定在这里。”
“是!”陈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领命。选择留在这个充满不愉快记忆的城市建立亚太核心,少主的用意,不言而喻。
几天后,我启程返回欧洲。
机场不再是三年前我离开时那个普通的国际航站楼,而是专门的私人飞机停机坪。巨大的波音BBJ公务机已经准备就绪,地勤人员恭敬列队。
没有送行的人,也不需要。
在我即将登机时,陈铭接到一个电话,听完后,他面色古怪地快步走到我身边。
“少主,刚刚收到消息……苏晴她,走了。”
我脚步一顿:“走了?”
“是。今天早上,她那个远房亲戚发现她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去一个没有背叛,也没有陆珩的地方。’”陈铭斟酌着用词,“需要派人去找吗?”
没有背叛,也没有陆珩的地方?
我望向远处天际缥缈的云层,心中一片漠然。
是逃避,是解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她自己?都不重要了。
她的离去,如同投石入海,没有在我心中激起半分波澜。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不必了。”我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
她选择了一条自我放逐的路,那是她的自由,也与我再无瓜葛。
我迈步,登上舷梯。
机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关于林晚和苏晴的一切爱恨纠葛,彻底隔绝。
飞机冲上云霄,穿过云层,飞向平流层。下方是浩瀚无边的云海,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金光万丈。
我坐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上,接过空乘递来的香槟。
三年时光,如同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梦里,我以为是救赎,是深情;梦醒才知,是陷阱,是虚妄。
好在,梦醒了。
我还是陆珩,是那个屹立在世界商业巅峰的陆家继承人。这三年的经历,未曾磨去我的锋芒,反而洗去了曾经的稚嫩和天真,让我更加清醒,更加强大。
苏晴,顾辰西,苏家,顾家……他们不过是我漫长人生旅途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几粒试图蒙蔽我双眼的尘埃。
如今,尘埃落定。
真正的苍穹,才是我征途的起点。
我轻轻晃动杯中的金色液体,目光透过舷窗,望向更遥远的未来。
那里,才有属于陆珩的、真正的星辰大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