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这座城市的上流圈子，经历了一场悄无声息却影响深远的地震。
寰宇科技正式发布公告，以“战略调整”为由，单方面终止了与苏氏集团的所有合作谈判。这个消息对于本就岌岌可危的苏家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苏氏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债主临门，风雨飘摇。
与此同时，顾家“幻星”项目巨亏两亿的消息不知如何泄露了出去，虽然顾瀚海极力辟谣并迅速采取了应对措施，但市场的恐慌和银行的谨慎已经形成。顾辰西被“发配”到陆家某个边缘慈善基金会当“形象大使”的消息，更是成了圈内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料。曾经风光无限的顾少，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和谈资。
而我，陆家少主陆珩归来的消息，则像一阵飓风，席卷了整个圈子。各种猜测、奉承、试探的邀请函雪片般飞来，但都被陈铭一一挡下。我暂时不想见任何人，猫在吃掉老鼠前，总喜欢看着猎物徒劳地挣扎。
这天下午，我正在办事处顶楼的休息室，听着陈铭汇报一些欧洲总部传来的日常事务。虽然离开三年，但重新接手这些庞大的商业帝国运作，并没有感到太多生疏，仿佛这些东西本就流淌在我的血液里。
“少主，苏明远又来了，这次带着他的夫人，在大堂……”陈铭的话被内线电话的提示音打断。
他接起听了片刻，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捂住话筒对我低声道：“少主，楼下前台说……顾辰西先生坚持要见您，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亲自交给您。”
顾辰西？
我挑了挑眉。他来找我？倒是出乎意料。是来求饶，还是来拼个鱼死网破？
“让他上来。”我倒是想看看，这位“白月光”还能演出什么戏码。
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顾辰西走了进来。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往日里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颓败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紧张。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陆……陆珩。”他开口，声音干涩，不再有之前的嚣张，甚至不敢与我对视。
我没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顾辰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带着一种屈辱的僵硬。
“这里面……是顾氏集团旗下，‘瀚海酒店’百分之十的原始股转让协议。”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市值大概……一点五亿。我知道这点钱对陆家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是我目前能拿出的全部！”
我靠在沙发上，姿态悠闲，仿佛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表演。“所以？”
顾辰西的脸涨红了，呼吸急促起来：“陆珩！我知道你恨我！是！我承认，我当初是故意接近苏晴，我想报复你！大学时你就处处压我一头，就连苏晴……她最初喜欢的人也是你！我不甘心！所以我出国，我努力，我想混出个人样回来，把属于我的都抢回来！”
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情绪激动起来：“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他妈居然是陆家的人！你扮猪吃老虎，把我当猴耍！你满意了？！”
我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杯，语气平淡：“顾辰西，是你自己把路走窄了。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是！我认栽！”顾辰西低吼一声，眼睛布满血丝，“股份我给你！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顾家！那两亿的窟窿，我会想办法填上！以后我顾辰西见到你陆珩，绕道走！行不行？！”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三个字，带着穷途末路的绝望和一丝哀求。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心中没有半分波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没有敲响，就被猛地推开了一道缝。
苏晴竟然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闯了进来！
她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狼狈，妆容凌乱，眼神涣散，显然苏家的危机和连日来的打击已经让她处于崩溃边缘。她大概是打听到我在这里，想上来做最后的挣扎，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她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文件袋，以及正对着我，姿态卑微、近乎乞求的顾辰西！
“辰西？你……你怎么会……”苏晴惊呆了，话语卡在喉咙里。她想象中的顾辰西，应该是那个能拯救她于水白的白马王子，而不是眼前这个……
顾辰西看到苏晴突然闯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难堪和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我没理会闯进来的苏晴，目光重新回到顾辰西身上，带着一种戏谑：“一点五亿？顾公子，你觉得，我缺你这点钱？”
顾辰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灰败。
我对着旁边的陈铭微微颔首。
陈铭会意，上前一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和一支笔，恭敬地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慢条斯理地翻开支票簿，在金额栏上，随手写下了一个数字，然后签下了那个足以让全球金融市场震颤的名字——陆珩。
撕下支票。
我没有递给顾辰西，而是随意地，像丢一张废纸一样，丢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正好盖住了那份他视若救命稻草的股权转让协议。
支票上的金额，赫然是——五亿。
单位，美元。
顾辰西的眼睛死死盯住支票上的数字和签名，瞳孔放大到极致，呼吸骤然停止。他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震惊，再到一种彻底的、信仰崩塌般的骇然！
五亿美元！
像一记无声的重锤，将他所有的骄傲、不甘、算计，砸得粉碎！
而站在门口，看清了支票上那天文数字的苏晴，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让所有人，包括我，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顾辰西看着那张支票，又抬头看看我，眼神空洞了几秒，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苏晴世界观彻底碎裂的动作。
他猛地对着我，弯下了腰！
不是普通的鞠躬，是几乎呈九十度的、最深最谦卑的躬身！
他用带着哭腔的、颤抖到变形的声音，嘶哑地喊出了那个苏晴从未听过的称谓：
“少……少主！”
“谢……谢少主……赏！”
轰隆！
苏晴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目中最后的光、最后的希望——顾辰西，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对着那个被她抛弃、被她称为“护工”的男人，喊出了“少主”！
为了那张五亿美元的支票！
为了活命！
她一直仰望的、不惜背叛三年感情去追随的白月光……原来，在真正的权势和财富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此的……卑贱！
“哐当！”
一声脆响。
苏晴手中紧紧攥着的、大概是用来装可怜博同情的小手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口红、粉饼等杂物散落一地。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面无血色，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望着躬身不起的顾辰西，望着沙发上神情淡漠的我。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