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以一场干净利落的能源革命,彻底击垮了苏家,使其再无翻身可能。京城的秩序逐渐恢复,蜂窝煤与暖阳炉的普及让百姓得以在严寒中喘息,土豆的大规模种植计划也已铺开,希望的曙光似乎终于穿透了厚重的阴云。
然而,这片脆弱的平静,很快被来自北境的急促马蹄声踏碎。
这日黎明前,一匹通体浴血、气息奄奄的战马,驮着一名同样重伤垂死的边军斥候,用尽最后力气撞开了京城的城门。斥候将一封被冻结的血渍浸透的紧急军报塞到守将手中,便气绝身亡,那双圆睁的眼睛里,凝固着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军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却如同丧钟,在死寂的朝堂上轰然敲响:
北境告急!雪原十八部联盟,在新任女帝东方璃统率下,集结精锐骑兵逾十万,突破冰冻长城防线,连破三城,兵锋直指京城!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刚刚稳定的人心瞬间再次被无边的恐慌吞噬!十万蛮族铁骑!在这青龙皇朝军队连保暖都难以保障的极寒中,如何去抵挡那些在苦寒之地磨砺出的、如狼似虎的敌人?
金銮殿上,空气凝固。皇帝看着那份字字泣血的军报,脸色惨白,握着龙椅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他环视殿下,文武百官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众卿……有何退敌良策?”皇帝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殿内一片死寂。求和?对方摆明了是来抢夺生存资源的,拿什么去和?死战?京城守军不足五万,且饥寒交迫,甲胄不全,如何战?
兵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声音干涩:“陛下……敌军势大,且悍不畏寒……为今之计,唯有……紧闭城门,坚壁清野,拖延时日,以待……以待天时……”话说得委婉,实则就是缩起来等死,或是期待对方粮尽退兵——但这希望何其渺茫。
“坚壁清野?”户部尚书哭丧着脸,“城外哪还有粮可清?我们自己都……”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一股绝望的气氛如同冰水般弥漫开来,几乎要将整个大殿淹没。
“难道……天要亡我青龙吗?!”皇帝一拳砸在龙椅上,悲愤与无力感交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一个平静却清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陛下,臣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枫一身寻常棉袍,从容出列,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唯有沉静如水的目光。
“安乐侯?”皇帝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被担忧覆盖,“你……你有退敌之策?那可是十万铁骑!”
林枫微微躬身,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陛下,十万大军,听起来确实骇人。但请陛下细想,在这等酷寒末日,驱使十万大军远离故土,远征他国,需要何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后勤支撑?雪原部族,向来以部落为单位逐草而居,生产结构单一,如今竟能摒弃前嫌,联合一致,甚至推举出一位共主女帝……此事本身,就透着极大的不寻常与……迫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众惶惑不安的大臣,继续冷静分析:“依臣之见,他们此番南下,恐非意在征服与灭国,更像是……逃难。他们的家园,恐怕比我们这里,还要寒冷,还要绝望。他们是来抢一条生路,而非单纯为了杀戮与掠夺。”
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让绝望中的众人看到了一丝不同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十万被逼入绝境的饿狼扑来,就算只为抢食,也足以将我青龙撕得粉碎!”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变成饿狼。”林枫看向皇帝,眼神坚定,语气斩钉截铁,“陛下,请让臣去会会那位东方女帝。不必千军万马相随,只需一队护卫,一份诚意,以及……一些他们无法拒绝的‘礼物’。”
“你去?!”皇帝震惊,猛地站起身,“两军阵前,刀剑无眼!你乃国之栋梁,若有任何闪失……”
“陛下,”林枫打断了他,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从容,“此刻与其赌上国运,进行一场胜算渺茫的消耗战,不如赌一赌人心,赌一赌……是否存在一条更大的、可供双方共存共生之路。臣,愿去赌这一把。”
他的眼神清澈而自信,仿佛面对的并非十万嗜血大军,而是一场需要巧妙周旋的外交谈判。
宁阳公主不知何时溜到了殿外,扒着门框偷听,此刻忍不住冲了进来,紧紧拉住林枫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惊慌与担忧:“燕王哥哥!你不能去!那些北寒蛮子凶得很,他们会杀了你的!”
林枫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低声道:“放心,哥哥不是去打架,是去……谈心。顺便,请他们吃点真正热乎的东西。”
最终,在林枫的坚持、缜密的分析以及那份超乎常人的胆识感染下,内心天人交战、忧心如焚的皇帝,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赐他钦差节杖,准其全权处理与北寒交涉事宜。
三日后,林枫只带着一支不足百人的精锐轻骑护卫,携带着几大车用厚毡严密包裹的特殊“礼物”(主要是蜂窝煤、暖阳炉、耐储存的土豆成品以及少量自热食品),出了北门,迎着凛冽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朔风,向着战云密布的前线方向,迤逦而行。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到了已然兵临城下、驻扎在冰冻河畔的雪原联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炉火燃得正旺(燃烧的是抢掠来的木炭,烟尘颇大)。一位身披纯白雪狼皮大氅、容颜清丽绝伦却眉宇间凝结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坚毅的女子,正凝视着铺在案上的简陋地图。她,便是以铁血手腕统一雪原十八部,被尊为共主的女帝东方璃。
“报——!”斥候疾步入帐,单膝跪地,“陛下,青龙皇朝派来使者,已至营外十里!”
“使者?”东方璃并未抬头,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是谁?带了多少兵马?”
“回陛下,使者自称青龙安乐侯,名林枫。仅带护卫不足百人,还……还带着许多车辆,看负重似是辎重粮草。”
“林枫?安乐侯?”东方璃微微蹙起秀眉,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青龙何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只带百人前来,是来求和的?还是……来送死的?
她沉吟片刻,如玉般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如北境风雪的弧度:
“传令下去,摆开阵势!刀出鞘,箭上弦!本帝倒要亲眼看看,这位敢孤身犯险的安乐侯,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何等胆色与依仗!”
片刻之后,联军大营辕门洞开,刀枪如林,反射着惨淡的雪光,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数万剽悍的雪原战士如同雪松般肃立两旁,他们目光冰冷,带着狼一般的审视与杀气,试图用这冲天的煞气,给来使一个下马威。
在无数道足以让常人肝胆俱裂的目光注视下,林枫一袭青衫,未着甲胄,未佩兵刃,骑着一匹普通的战马,缓辔而至。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坦然迎接着两侧投来的、混合着敌意、审视与些许困惑的视线,打量着这支军容严整却难掩疲惫与饥色的军队,以及他们营盘中升起的、略显呛人的炭烟。
他的目光,最终越过这刀枪的丛林,精准地落在了中军大旗下,那位端坐于冰雪雕琢般的临时王座之上的白衣女帝。
四目,于空中遥遥相对。
一边是统率十万铁骑、为族群生存而战的女帝,目光锐利如冰,带着审视与威压。
一边是孤身入敌营、意图化解干戈的侯爷,眼神清澈似水,藏着智慧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