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的疯狂反扑,在闻氏集团这座庞然大物面前,终究只是蚍蜉撼树。我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是授意李铭将我们掌握的部分证据——包括林薇薇父母早期如何利用信息差误导闻家、林薇薇如何暗示食堂经理诬陷苏晚的录音片段——有选择地透露给了几家权威媒体。
真相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了舆论。之前那些被林薇薇谎言蒙蔽的公众,在确凿证据面前彻底反转,愤怒的声讨如潮水般涌向她。曾经将她捧上神坛的资本,此刻成了最无情的追债人。她名下所有资产被查封冻结,连身上佩戴的珠宝都被品牌方追回。曾经门庭若市的公寓楼下,如今挤满了追债的供应商和看热闹的记者,她连门都不敢出。
最终,警方以涉嫌诈骗罪、诬告陷害罪等多项罪名,对林薇薇及其父母正式执行逮捕。那天,无数媒体镜头记录下了林薇薇被戴上手铐、面容枯槁、眼神涣散地押上警车的画面,与她昔日星光熠熠的形象形成惨烈对比,为这场持续数月的闹剧画上了一个阶段性句号。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书房处理文件。李铭汇报完毕,谨慎地问:“闻总,苏小姐那边……需要告诉她吗?”
我放下钢笔,沉吟片刻:“我亲自去说。”
我来到苏晚的房间。她正坐在窗边的画架前,手里拿着调色板,对着窗外发呆。这段时间,在心理医生的建议和鼓励下,她开始尝试用绘画来疏导情绪。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风景,色彩朦胧柔和,能看出她心境的逐渐平复。
“苏晚。”我轻声唤她。
她回过头,看到是我,放下画笔,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闻总。”
我走到她身边,看着画板上初具雏形的蓝天白云,没有直接提林薇薇的事,而是说:“画得很有进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便画着玩的。”她似乎察觉到我有话要说,安静地看着我。
我斟酌着用词,尽量平静地告诉她:“林薇薇和她父母,今天被正式逮捕了。法律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苏晚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沉默了很久。我以为她会高兴,或者释然,但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她……其实也挺可怜的。”良久,她轻声说了一句。
我一怔,随即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就是苏晚,即使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心底最深处依然保留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善良。
“她不可怜,她是咎由自取。”我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硬冷,“如果不是她贪得无厌,冒名顶替,又步步紧逼,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她从未对你,对我,有过半分怜悯。”
苏晚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清澈:“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人为了欲望,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有点可悲。”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而且,如果没有她这件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命运的转折,有时就是如此荒谬。一场欺骗,造就了三个人的悲剧,却也阴差阳错地,将她带回了本该属于她的轨道。
我心中一动,看着她灯光下柔和安静的侧脸,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悄然滋生。这不再是单纯的愧疚和补偿,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想要保护和珍惜的冲动。
“都过去了。”我放柔了声音,“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她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画笔,蘸了点蓝色,轻轻涂抹在画布的天空上。动作专注而宁静。
我知道,林薇薇的阴影,在她心里正在慢慢淡去。真正的风暴已经平息,而她,需要的是一个安全、稳定的港湾,来修复伤痕,重新生长。
随着林薇薇案件的尘埃落定,外界对苏晚的关注和好奇达到了顶峰。尽管闻氏控制了舆论,但“神秘救命恩人”、“被总裁捧在手心的清洁工”这类标签,还是让她成为了大众津津乐道的焦点。狗仔们千方百计想挖到她的照片和信息,各种离谱的传闻依旧层出不穷。
我加强了顶层套房的安保,谢绝了一切不必要的拜访。同时,我开始着手为苏晚规划更长远的未来。单纯将她庇护在我的羽翼下,并非长久之计。她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圈子,自己的价值感。
我咨询了怀特博士和苏晚的心理医生,他们的建议一致:在身体和心理状态允许的情况下,逐步接触社会,培养兴趣和技能,建立健康的社交关系,对她彻底康复至关重要。
一天晚饭后,我状似无意地提起:“苏晚,怀特博士说你的疤痕恢复得很好,下次治疗可以适当延长间隔了。你有没有想过,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比如,去学点东西?或者,找一份轻松点的工作?”
苏晚正在小口喝汤,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中有些茫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我可以吗?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有专科文凭,而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虽然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但仍是她的心结。
“文凭不重要,能力可以学。”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关键是你的兴趣。你喜欢花艺,上次花艺师还夸你有天赋。或者,你喜欢看书,有没有想过学习写作或编辑?甚至,如果你对慈善公益感兴趣,闻氏旗下也有基金会,可以从简单的文书工作开始。”
我列举了几个方向,都是压力不大、环境相对单纯,又能让她实现自我价值的选择。
苏晚认真地听着,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像是在迷雾中看到了灯塔的光芒。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我……我小时候其实挺想学画画的,但家里条件不好,没机会。后来……就更没想过了。”
画画?我看向客厅角落里那个画架,上面还有她未完成的作品。虽然笔法稚嫩,但色彩运用却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和温柔。
“那就学画画。”我当即拍板,“我让李铭去找最好的美术老师,可以在家里教,也可以送你去专业的工作室学习,看你怎么舒服。”
“真的可以吗?”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
“当然。”我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彩,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只要你喜欢。”
决定之后,一切进展很快。一位在业内颇有声望、性格温和的女画家被请来给苏晚做启蒙老师。起初是在套房里教学,后来苏晚鼓起勇气,提出想去老师的工作室看看。我亲自送她过去,那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 loft,除了苏晚,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学员。看着苏晚小心翼翼却又充满好奇地融入新环境,我站在门外,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里的清洁工苏晚,她正在尝试着,一步步走出我为她营造的安全区,用自己的双手,去描绘属于她自己的、崭新的人生画卷。
而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在这种日常的、细水长流的陪伴和支持中,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我们之间,不再仅仅是恩人与被报答者的关系,更像是一种相互的扶持和温暖的陪伴。我会在她上课时处理工作,下课准时去接她,听她絮絮叨叨地分享课堂上的趣事;她会在我熬夜看文件时,默默给我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风暴已然过去,庇护所内,阳光正好。我们都在这场荒诞的错位后,寻找着各自人生的,真正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