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舰队，已经像一群迷失方向的孤舟，在远离地球的轨道上徘徊了数个小时。
每一次尝试性的通讯，都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得不到任何回响。地球，那个他们诞生的母星，此刻被一层无形的能量屏障和无数冰冷的战争平台环绕，沉默得令人心慌。
那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力。它没有威胁，没有驱逐，甚至没有明确的拒绝，只是纯粹的、彻底的忽视。仿佛他们这一支承载着人类最后火种的精英舰队，在“家园”的眼中，与漂浮在太空中的岩石碎屑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被“家”遗弃的感觉，比直面外星舰队时更加令人绝望。
旗舰“远征号”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临时召开的紧急会议已经持续了很久，但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成果。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疲惫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还是联系不上吗？”议长的声音沙哑，眼窝深陷，仿佛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技术官无奈地摇头：“所有频段，所有加密协议都尝试过了。对方……没有任何应答。我们的信号似乎根本无法穿透那个能量场。”
“他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晾在这里？他到底想怎么样？！”一名性格急躁的将领忍不住拍案而起，脸上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涨红，“我们是人类的高层！是文明延续的希望！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在太空中耗尽资源而亡吗？！”
“希望？”另一个声音冰冷地响起，是之前那位察觉能量网络与古老遗迹同源的技术官员，他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苦笑，“在零的眼中，我们所谓的‘希望’，恐怕一文不值。他能轻易毁灭外星舰队，难道会在乎我们这几艘破船？”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像对付那些外星怪物一样把我们……”罗格军官声音颤抖，没敢把“清理”两个字说出口。
“或许，在他眼里，我们连被‘清理’的资格都没有。”技术官的话语像一把尖刀，戳破了最后一丝侥幸，“就像我们不会特意去踩死一群蚂蚁，除非它们碍事。”
这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议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结果出来了吗？关于零……以及他掌控的那个系统？”
负责分析的情报部门主管站起身，脸色凝重地调出一些模糊的数据和推测模型：“根据现有信息分析，零所启动的‘盘古’协议及其控制的‘肃正’平台，其科技水平远超我们当前文明数个世代，甚至……可能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科技树。其能量运用方式、空间技术、以及那种……抹除存在的攻击模式，都充满了未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结合之前发现的，该系统能量签名与地球古老遗迹的同源性，我们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零，可能并非我们认知中的普通‘人类’。他或许是某个史前超文明的守护者，或者是该文明留下的‘管理员’、‘清洁工’。他的职责，就是在地球文明面临无法抵御的灭绝危机时，启动最终防御。”
“而外星入侵，显然触发了这个条件。”
“至于他的‘F级’评定……”情报主管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罗格，“很可能只是他用于伪装、融入现代社会的一种方式。或者说，在他漫长的‘值守’岁月中，这只是一份打发时间的‘兼职’。”
兼职清洁工？终极文明守护者？
这巨大的反差，让在场所有人再次感到一阵眩晕。
“所以，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议长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不仅遗弃了他，更是……侮辱了他。”
想到他们是如何嘲笑零的“无能”，如何庆幸将他筛除，罗格等人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一位相对冷静的官员开口，“关键是零的态度！他既然拥有如此力量，却没有对我们出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他可能只是在……观察我们。”
“观察我们什么？观察我们如何在这太空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有人绝望地反问。
“或许……是观察我们的价值。”议长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他启动的是‘防御协议’，目的是‘清洁’威胁。我们虽然遗弃了他，但从本质上说，我们……至少目前，并未对地球构成直接威胁。甚至，从种族延续的角度，我们依然是‘人类’的一部分。”
这个分析，让众人心中微微一动。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存在的‘价值’？”
“不确定，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性。”议长深吸一口气，“我们不能再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去联系他。我们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谦卑、悔过，以及……对地球、对人类文明的归属感。”
“立刻起草一份全球广播！不，用我们能使用的最大功率，向地球方向进行深空广播！”议长下定决心，“内容要以最诚恳的态度，承认我们的错误，表达最深切的忏悔和感激！强调我们回归家园的迫切愿望，以及……愿意接受任何条件和审判的决心！”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如同向神祇祈祷般的尝试。
很快，一份言辞恳切、几乎字字血泪的忏悔书和求助信，被转换成强大的能量信号，如同卑微的乞求，射向那片沉默的蔚蓝。
信号发出后，整个舰队陷入了更加焦灼的等待。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所有人都在祈祷，那个地下控制中心里的存在，能够稍微……瞥他们一眼。
地下控制中心。
我刚刚“擦拭”完几个关键的控制接口，虽然它们一尘不染。
全球环境修复协议“清风”运行良好，地球表面的污染正在被快速清除，受损的区域也在被修复。太空中的外星残骸已经被“肃正”平台的附属单位回收处理了大半。
一切都在重回正轨。
这时，控制界面上再次弹出了“希望号”舰队发送的深空广播信息，标记为“高能量级，重复发送”。
我随手点开。
冗长的文字，充满了悔恨、赞美、乞求和对自身价值的强调。看得出来，他们很努力地想打动我。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提取关键信息：知道错了，很害怕，想回家，愿意接受惩罚。
然后，我关掉了信息界面。
还是没有回应。
倒不是故意晾着他们。而是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控制核心光球提示：“检测到超空间波动异常。来源：基于已被清除目标‘裂爪’王生前发出的最后求援信号进行溯源分析，波动特征匹配：‘吞噬者’文明主力军团。预计抵达时间：71地球标准时后。”
终于来了。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是宇宙通行的法则。
“吞噬者”的主力。规模肯定远非先遣军可比。
这才像点样子。只清理一些杂兵和一个小头目，确实算不上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我的目光扫过控制中心里那些更高级别、尚未动用的“清洁工具”和防御协议，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工作即将步入正轨的专注。
至于“希望号”舰队的恐慌和乞求？
我调出他们的舰队影像，看着那些如同热锅上蚂蚁般的身影。
现在，他们连“待观察对象”都算不上了。
在即将到来的、真正的“大扫除”面前，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我随手将他们的通讯频道设置为“永久静默”，然后将所有注意力，投入到了针对“吞噬者”主力的迎击准备中。
新的工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