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后,我收到一张诡异的录取通知书。
校规第一条:禁止询问同学的高考分数。
我嗤之以鼻,直到室友深夜掐着我脖子逼问:“你考了多少分?”
我颤抖着说出分数,她的头突然掉了下来。
“真好……”滚落的头颅咧开嘴,“你是这里第999个落榜生。”
“只要再骗来一个,我们都能复活重考。”
她腐烂的手指指向我:“现在,该你去找下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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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手机屏幕的光,白花花刺着眼。
赵明宇的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半天,没按下去。聊天框里那句“你查分了吗?”像根鱼刺,卡在喉咙口。
他最终删掉了它。
床头柜上,那张薄薄的纸,边缘卷曲。某野鸡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名字是打印的,可底下那行“幽冥大学”的校名,暗红色,摸上去有细微的凸起,像干涸的血痂。他当时在网上随便填的资料,怎么就被这听都没听过的学校录取了?还附带了这么一本……诡异的册子。
《幽冥大学新生入学须知》。
纸张泛黄,脆得一碰就要碎掉。油墨味混着一股说不清的,类似旧棺材板的味道。
他翻开来。
字是竖排的,印刷体,却透着一种手写的歪斜感。
“校规第一条:入学后,严禁任何情况下,询问或透露各自的高考分数。”
赵明宇嗤笑出声。什么玩意儿。
他随手把册子扔回床头,和那张通知书作伴。手机又震了一下,班级群里,有人晒分了,一串高得吓人的数字,后面跟着一堆放鞭炮的表情包。他拇指飞快上滑,关了群。胃里有点堵。
窗外天色暗沉,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去?还是不去?
复读?想起那间挤满了人的教室,空气里永远飘着粉笔灰和汗味,还有班主任那张永远刻着失望的脸……他打了个寒颤。
至少,换个环境。他对自己说。哪怕是所名字听起来像坟场的野鸡大学。
他把通知书和那本册子胡乱塞进背包最底层。
报到
长途汽车摇摇晃晃,把他扔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口。导航到这里就彻底失灵,只剩一片空白。按照邮件里模糊的地图指示,他沿着一条长满荒草的小路往里走。
越走,周围的颜色越淡。绿的树,黄的土,都像被水洗过,褪成一片灰白。静,太静了,连声鸟叫都没有。
路的尽头,两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杵在那里。门上没有字,只有一些扭曲的、看不懂的金属花纹,摸上去,冰得扎手。
门轴发出老人呻吟般的嘎吱声,自己开了条缝。
他侧身挤进去。
里面……倒真像个大学。只是色调单一得可怕。灰色的楼,灰色的路,灰色的天空,连偶尔走过的几个学生,也都穿着深灰或浅灰的衣服,低着头,脚步又快又轻,像飘。
没人说话。死寂。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瘦得像根竹竿的男人站在门内阴影里。脸白得不像活人,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
“新生报到。”男人的声音又平又直,没有起伏。
赵明宇递过身份证和通知书。
男人扫了一眼平板:“赵明宇。宿舍,4号楼,404。”他抬起眼皮,那双眼睛黑得没有一点光,“规矩,看过了?”
赵明宇点头。
“再看一遍。”男人把平板转向他,屏幕上正是那本校规的电子版,“尤其第一条。记住,在这里,分数,是禁忌。”
男人嘴角极其细微地往上扯了一下,不像笑,像肌肉抽搐。
赵明宇后背有点发凉。他接过男人递来的灰色门卡,触手一片冰凉。
404
4号楼在校园最深处。楼梯是水泥的,台阶边缘破损严重。声控灯坏了,他用力跺脚,只有头顶一盏灯闪烁几下,发出电流的滋滋声,勉强照亮楼梯转角那个猩红的“4”字。
404在走廊尽头。门是暗红色的木头,漆皮剥落,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木质。
他刷了下门卡。
“嘀”一声轻响,门开了条缝。
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某种淡淡霉味的气息涌出来。房间不大,两张上下铺的铁床,靠窗的位置放着两张旧书桌。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左边书桌前,一动不动。
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过头。
是个女生,脸色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苍白。头发枯黄,随便扎在脑后。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
“新来的?”她问,声音有点哑。
“嗯,赵明宇。”
“周倩。”她说完,又慢慢把头转了回去,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赵明宇把行李放到靠门的那张空的下铺。铁床吱呀响了一声。他瞥见周倩的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干净得不像有人睡过。
气氛尴尬得让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想起校规,把到嘴边那句“你哪来的”咽了回去。目光落在周倩放在桌角的一本书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书页边缘磨得起了毛。
“还看这个?”他忍不住问。
周倩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慢慢地把那本书合上,塞进了抽屉深处。
“习惯了。”她说。
夜
晚上,赵明宇躺在坚硬的板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缝隙里透下来的一点微光,毫无睡意。这地方太怪了。怪得让人心里发毛。
寂静里,任何声音都被放大。
对面床铺,周倩的呼吸声很轻,几乎听不见。
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哭,声音断断续续,像猫叫,又不像。
走廊里,偶尔会响起脚步声。很慢,非常慢。嗒……嗒……嗒……像是穿着硬底鞋,一步步丈量着距离。走到他们门口附近时,有时会停顿一下。
赵明宇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厉害。
那脚步声停了几秒,又嗒……嗒……嗒……地远去了。
他稍微松了口气,翻了个身,脸朝向墙壁。墙壁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喂……”
一声极轻的呼唤,气流一样拂过他耳畔。
是周倩的声音。
赵明宇瞬间清醒,身体僵住,没敢动。
“赵明宇……”她又叫了一声,更近了,好像就贴在他床边的蚊帐外面。
他慢慢、慢慢地转过头。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贴在蚊帐上。是周倩。她站着,脸隔着薄薄的蚊帐对着他。
“你……”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黏腻感,像刚睡醒,又像在梦游,“……考了多少分?”
轰隆一声。
赵明宇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所有的睡意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校规第一条像血红的警报在脑海里疯狂闪烁。
禁忌。分数。禁忌!
他牙齿开始打颤,咯咯轻响。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胃缩成一团,冰冷的石头。
蚊帐外,那双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告诉我……”周倩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诡异的蛊惑,“你……考了多少分?”
赵明宇猛地扯过被子蒙住头,身体蜷缩起来,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不听,不说,不能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
外面,再没有声音。
他死死咬着被角,直到口腔里尝到一丝铁锈味。冷汗浸湿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外面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周倩爬回上铺,床架轻微的吱呀声。
一切,重归死寂。
只有他自己的心跳,擂鼓一样在耳边狂响。
他一夜无眠。
白昼与裂痕
天快亮时,赵明宇才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周倩坐在她自己的书桌前,正小口小口地吃着一个馒头,动作斯文,和昨晚那个诡异的身影判若两人。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醒了?”
赵明宇坐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昨晚……”他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沙哑,“你……”
“我怎么了?”周倩疑惑地蹙了下眉,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扯了扯嘴角,“哦,我有时候晚上睡得不太踏实,可能会说梦话。吵到你了?”
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空洞。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说梦话?
赵明宇死死盯着她,想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没有。就好像昨晚那贴着蚊帐的低语,那蛊惑的追问,都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没。”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周倩转回头,继续安静地啃她的馒头。
白天依旧压抑。灰色的建筑,灰色的人群。他去领了教材,书页泛黄,散发着和那本校规一样的陈旧气味。他去上了一节课,讲台上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老师,语调平得像在念悼词,下面的学生个个眼神呆滞,只有翻书页的声音沙沙作响。
他试着和一个坐在旁边的男生搭话,问他是哪里人。
男生猛地转过头,眼球浑浊,布满血丝。他死死瞪着赵明宇,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又极力忍住。最后,他猛地抱起书,换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赵明宇僵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里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只有提到某些关键词时,那死水一样的眼睛里才会翻起一丝诡异的波澜。
比如,“高考”。
比如,“分数”。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步虚浮。阳光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这所大学,像个巨大的、运转缓慢的坟墓。而他,已经一脚踏了进来。
再次降临的夜
又一个深夜。
赵明宇不敢睡。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耳朵竖着,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
哭声又来了。比昨晚更清晰些,像个女声,呜呜咽咽,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词语,像是“……分数……我的分数……”
走廊的脚步声也如期而至。嗒……嗒……嗒……
走到404门口。
停下了。
时间仿佛凝固。赵明宇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呼吸,没有敲门。只是纯粹的停顿。
几秒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慢慢远去。
他刚想喘口气。
“赵明宇……”
蚊帐外,那个轮廓又出现了。
周倩。还是那个姿势,脸隔着蚊帐,对着他。
这一次,她的声音更清晰,也更急切。
“告诉我……你的分数……”她伸出右手,枯瘦的手指缓缓划过蚊帐的网格,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告诉我……好不好?”
赵明宇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蜷缩成更小的一团。闭紧眼,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那声音持续着,像冰冷的蛇,往他耳朵里钻。
“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我们都一样……说出来……”
“分数……”
不知哀求了多久,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了模糊的啜泣。然后,是爬回上铺的声音。
赵明宇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直到天色微亮。他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恐惧像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快撑不住了。
临界点
第三天晚上,赵明宇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周倩贴在蚊帐上的脸,和她那句循环播放的“考了多少分”。
他甚至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那问句在耳边回响。
他需要帮助。他必须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夜,当那熟悉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蚊帐外,当那梦呓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时……
赵明宇猛地坐了起来!
他一把掀开蚊帐,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外面那个模糊的人影。
“为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为什么要问这个?!校规不是禁止问分数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蚊帐外的周倩,静止了。
她不再低语,也不再动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黑暗中,赵明宇能看到,她的嘴角,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充满恶意的、扭曲的钩子。
她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慢慢抬了起来。手里,赫然握着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动着,停在某一页。那上面,用红色的笔,写满了密密麻麻、扭曲重叠的数字,像无数挣扎的虫豸。
“因为……”
周倩开口了,声音不再是之前的黏腻梦呓,而是变得尖锐,冰冷,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清晰地刺破黑暗。
“我想知道……”
她拿着书的手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她的脖子,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轻响,脑袋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慢慢歪向一边,眼睛彻底变成了两个漆黑的空洞。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是……没考上的……废物啊!!!”
最后几个字,她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的,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毒和疯狂!
赵明宇的大脑一片空白。
废物……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几乎是本能,是压抑太久的总爆发,是捍卫那可怜自尊的最后反击,他朝着那张扭曲的脸,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四百二十五!我他妈就考了四百二十五!行了吧?!满意了吗?!!”
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然后,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
周倩脸上那扭曲的、恶意的“笑容”,凝固了。紧接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
她手里的书,“啪”一声掉在地上。
她歪着的头颅,维持着那个角度。
然后,赵明宇听到了。
“喀嚓。”
一声清脆的,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响。从周倩的脖颈处传来。
她的头,猛地向下一折!
不是歪倒,不是垂下。是直接……折断了颈骨,下巴重重地磕在了锁骨上!
可她的眼睛,那两只漆黑的空洞,还直勾勾地“看”着赵明宇。
她的身体,还直挺挺地站着。
赵明宇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视野里,只有周倩那以诡异角度耷拉着的头颅,和那双空洞的眼。
下一秒。
周倩的嘴唇,动了动。
一丝模糊的,带着气泡音的声音,从她折断的脖颈里挤出来。
“真……好……”
话音未落。
“咕咚——”
那颗头颅,从折断的脖颈上彻底分离,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它滚了两圈,沾满了灰尘,停在赵明宇的床脚边。
面朝上。
那双空洞的眼睛,正好对上赵明宇惊恐万状的视线。
沾满灰尘的嘴唇,缓缓咧开,露出一个僵硬而标准的微笑。
“你……是这里……第……九百九十九个……落榜生……”
头颅开口说话。声音直接响起在赵明宇的脑海里,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赵明宇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牙齿疯狂打颤,四肢冰冷麻木,胃里翻江倒海。
“……只……要……再……骗……来……一个……”
头颅的嘴巴一开一合。
“我们……都能……复活……重……考……”
话音落下。
那只一直站立着的、无头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它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到床脚边。然后,缓缓地,弯下腰。
一只苍白中透着青灰、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污垢的手,抬了起来。腐烂的手指,越过地上那颗微笑的头颅,直直地,指向床上抖成一团的赵明宇。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炸开:
“现在……”
“该……你……去……找……下……一……个……了……”
那只腐烂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赵明宇的鼻尖。
寒意,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炸开了他的天灵盖。
惨白的月光照进来,勾勒出那具无头躯干的轮廓,和地上那颗微笑头颅的剪影。
404宿舍,成了一个被诅咒的囚笼。
而他赵明宇,成了新的囚徒。
窒息
那只腐烂的手指,悬在鼻尖前。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钻进鼻腔。像烂肉混合着泥土,还有一丝……福尔马林的刺鼻。
赵明宇的胃猛地收缩。酸水涌上喉咙。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身体抖得像筛糠。牙齿磕碰,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湿透睡衣,黏腻冰冷。
地上,周倩的头颅静静躺着。嘴角咧开的弧度,凝固成一个永恒的嘲讽。
无头的躯干,手指又往前递了半分。指甲缝里的黑泥,几乎蹭到他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
“……去……”
声音直接在颅骨内回荡。不带任何情绪,只有命令。
赵明宇喉咙发紧,发不出声。只能拼命点头。幅度小,频率快。
像触电。
那根手指,缓缓缩了回去。
无头躯干僵硬地转身,弯腰,抱起地上那颗头颅。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底发寒。
躯干抱着头,一步步走向门口。脚步落地无声。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404宿舍,只剩下赵明宇一个人。
还有满屋子的恶臭,和彻骨的冰冷。
他瘫在床上,很久。直到窗外的灰色天光透进来,照亮水泥地上的灰尘。
没有血迹。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高烧下的噩梦。只有那残留的恶臭,和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证明着真实。
他慢慢坐起身。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周倩的床铺,空了。被子依旧叠得整齐。书桌上,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见了。
好像她从未存在过。
不。
她存在过。现在,她的“存在”,压在了他的背上。
“找下一个……”
规则与猎物
白天,赵明宇像个游魂。
他走在灰色的校园里,第一次真正看清周围那些学生的脸。
一样的苍白。一样的空洞。
但仔细看,能看到细微的区别。有些人眼神麻木,行动迟缓,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有些人,眼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微光,脚步匆匆,像是在……寻找什么。
像他一样。
他们在寻找“下一个”。
胃里一阵翻搅。他扶住旁边一棵枯树的树干,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
喉咙里全是苦味。
他必须找到一个人。一个高考落榜生。骗他来幽冥大学。
怎么骗?
他不知道。
校规禁止透露分数。这是铁律。周倩的下场就在眼前。
那该怎么确认目标?
他想起周倩之前的行为。那本《五三》。那句“习惯了”。
暗示。只能用暗示。
他需要找到一个,对高考执念深重,情绪低落,容易上钩的人。
像他当初一样。
像周倩一样。
第一个试探
目标出现在图书馆。
一个男生,坐在角落。面前摊着一本崭新的《高等数学》,但半天没翻一页。他盯着桌面,眼神发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指甲参差不齐。
赵明宇在他对面坐下。
男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防备。
赵明宇拿出自己的教材,摊开。心跳如鼓。他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地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笔。
一支,印着“金榜题名”字样的签字笔。高考前学校发的。
他把笔放在桌上,很显眼的位置。
男生的目光,在那支笔上停留了一瞬。极其短暂。
赵明宇捕捉到了。
他拿起笔,在指间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男生抠书页的动作停了。
赵明宇开口,声音压低,带着刻意的 casual:“这地方,真没劲。连个像样的参考书都没有。”
男生没反应。
他继续,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以前做题有意思。虽然累,但目标明确。”
男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赵明宇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他凑近一点,声音更轻:“你说,要是当初多对一道选择题,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男生的肩膀猛地绷紧。他抬起头,看向赵明宇。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那是……共鸣。
赵明宇看到了希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准备抛出更直接的诱饵——“这里至少……能给个重来的机会……”
话没说完。
男生突然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
“哐当!”
巨响在寂静的图书馆里炸开。
周围所有“学生”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冰冷,麻木,带着无形的压力。
男生的脸扭曲了一下。恐惧?愤怒?他死死瞪了赵明宇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瘟神。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近乎小跑。
赵明宇僵在原地。手里的“金榜题名”笔,变得滚烫。
失败了。
他感到一阵虚脱。后背渗出冷汗。
太急了。他引起了注意。
侵蚀
日子在恐惧和焦虑中缓慢爬行。
赵明宇不敢回宿舍。404像个张着嘴的墓穴。
他躲在教室最后一排,图书馆最角落,食堂靠近泔水桶的位置。
他观察。学习。
他看到,一个女生,反复用橡皮擦着一张空白的纸,直到纸面起毛,破裂。她盯着破洞,眼神绝望。
他看到,一个男生,对着墙壁无声地嘶吼,拳头砸在坚硬的墙面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他看到,两个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像是从什么宣传册上撕下来的纸片,递给另一个。接过纸片的人,眼神瞬间亮起诡异的光,随即又迅速熄灭,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空洞。
他们在交易“希望”。用谎言编织的希望。
赵明宇胃里翻腾。他就是那个被“希望”骗来的。
现在,他要成为散布“希望”的人。
恶心感挥之不去。
晚上,他蜷在教室的椅子上睡觉。总是被细微的声响惊醒。
脚步声。哭声。低语声。
有时,他感觉有视线落在身上。冰冷的,审视的。
他猛地回头。只看到空荡荡的桌椅,或窗外晃动枯枝的影子。
周倩腐烂的手指,总在眼前晃动。
“下一个……”
期限是多久?周倩没说。但他能感觉到。无形的绞索,正在慢慢收紧。
他的镜子里的脸,越来越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手指开始出现不自觉的颤抖。
他在被这里同化。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不行。
他得出去。
转机?陷阱?
几天后。食堂。
赵明宇低头,机械地扒拉着餐盘里颜色可疑的糊状物。
对面坐下一个人。
是那个报到时见过的,穿灰色中山装的竹竿男人。教务?或者……更高级别的存在?
男人平板的声音响起:“赵明宇。”
赵明宇猛地抬头,心跳漏了一拍。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张做工拙劣的人皮面具。“适应得怎么样?”
赵明宇喉咙发干,挤不出话。
男人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学校,需要新鲜血液。维持……运转。”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指甲是灰黑色的。
“尽快,找到你的‘引路人’资格。”
引路人?
赵明宇瞳孔一缩。
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全黑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催促?
“时间,不多了。”
男人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步伐僵硬,像关节没有上油的人偶。
赵明宇坐在原地,餐盘里的食物彻底冷了。
引路人。资格。
他明白了。骗来下一个,不仅仅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获得在这里的某种“身份”?某种……摆脱被猎杀命运的护身符?
周倩,曾经也是“引路人”吗?她失败了?所以……
他不敢想下去。
男人的话,像鞭子抽在他身上。
时间不多了。
猎物出现
目标,在公共水房。
水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瓦数很低的灯泡悬在中央。水龙头滴着水,嗒,嗒,嗒。
一个女生站在最里面的水槽前,洗一件衣服。洗得很用力,手指搓得发红。
是那种很旧的,高中校服。蓝白色,洗得发灰。
赵明宇的心跳加快了。
他接了一盆水,故意走到女生旁边的水槽。
女生没有看他,专注地搓着校服的领口。那里,似乎有一块洗不掉的墨迹。
赵明宇拿出自己的肥皂。一块,印着某个中学缩写logo的肥皂。也是高考前发的纪念品。
他把肥皂放在水槽边缘。
女生的动作,慢了下来。
赵明宇开始洗一件同样灰扑扑的T恤。他模仿着之前观察到的,那些“引路人”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低声开口:
“这鬼地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到。”
女生没回应,但搓衣服的力道小了。
“还是校服好。简单。”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穿着它,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回去。”
女生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停下了动作。目光,落在赵明宇那块肥皂上。
水,嘀嗒。
赵明宇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抛出最关键的一句:
“听说……这里,有条路。能离开。能……重考。”
女生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她的脸很清秀,但毫无血色。眼睛很大,此刻睁得更大了,里面充满了震惊,怀疑,以及……一丝疯狂燃起的希望。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颤音。
赵明宇看着她眼底那簇火苗,心脏像是被那只腐烂的手指攥住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看到了几天前的自己。
“我知道怎么弄到名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平稳,带着蛊惑。像周倩当初一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粗糙的灰色纸片。那是他模仿通知书的样子,偷偷裁的。
“拿着这个。明天晚上,熄灯后,4号楼,404宿舍。”
他把纸片递过去。
女生的手指颤抖着,慢慢抬起。指尖冰凉,触碰到他的皮肤。
她接过了纸片。紧紧攥在手心。像攥着救命稻草。
她看了赵明宇一眼。那眼神复杂。感激?怀疑?孤注一掷?
然后,她低下头,抱着还没洗完的校服,匆匆离开了水房。脚步凌乱。
赵明宇站在原地。
水龙头还在滴水。嗒。嗒。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女生指尖冰凉的触感还在。
胃里空荡荡的。喉咙发苦。
他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更深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冻结了四肢。
他成功了。
他找到了“下一个”。
引路人的……资格。
代价是什么?
他不敢想。
水房里,灯光忽明忽灭。映着他苍白失神的脸。
下一个夜晚,即将来临。
等待
夜。
404宿舍。
赵明宇坐在自己的下铺。背脊挺得笔直,僵硬。
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这是他给“猎物”留的门。
周倩的床铺依旧空着。那股淡淡的霉味和腐烂气息,似乎已经渗进了墙壁,再也散不掉。
他盯着那条门缝。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走廊寂静无声。连往常的脚步声和哭声都消失了。
像是在为某个仪式让路。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裤料。
胃里拧紧。一阵阵发空。喉咙干得发烫。
他在等。
等那个穿着旧校服的女生。等那个被他用“重考”谎言骗来的……下一个。
时间一分一秒,粘稠地流淌。
每一秒,都像在他紧绷的神经上锉磨。
他想起女生接过纸片时,眼底那簇疯狂燃起的希望之火。那么亮,那么烫。烫得他当时几乎要缩回手。
现在,那簇火,灼烧着他的良心。
微弱地,嗤嗤作响。
他猛地甩头,想把那点不适甩出去。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嫩肉。刺痛让他清醒。
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引路人的资格。拿到它,也许就能知道离开的办法。也许就能摆脱这无休止的轮回。
脚步声。
很轻。踌躇的。从走廊尽头传来。
嗒……嗒……
越来越近。
停在门口。
赵明宇的呼吸屏住。全身肌肉绷成石头。
门缝外的黑暗,被一个模糊的身影挡住。
一只手,苍白,带着水汽的冰凉,轻轻推开了门。
是她。
那个女生。还穿着那身洗得发灰的蓝白校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更显得脸小,苍白。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全是孤注一掷的光。
她站在门口,没立刻进来。目光扫过空着的周倩床铺,最后落在赵明宇身上。
“名额……”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恐惧,“……真的能重考?”
赵明宇喉咙滚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点头。幅度很小。
“进来。”他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稳。
女生迟疑了一瞬,迈进了宿舍。
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像陷阱落扣。
仪式
宿舍里,只有窗外渗入的惨淡月光提供照明。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
女生站在房间中央,手足无措。手指紧紧绞着校服的衣角。
赵明宇站起身。他感觉自己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他走到周倩曾经站过的位置。面朝女生。
“流程……”他舔了舔嘴唇,按照脑海中那个冰冷声音留下的模糊指引,以及周倩昨晚的“演示”,开始复述,“……很简单。”
女生的身体微微前倾,全神贯注。
“闭上眼睛。”赵明宇说。
女生犹豫了一下,依言闭上。眼睫紧张地颤动。
“排除杂念。”赵明宇的声音低沉,在寂静中回荡,“回想……你走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刻。阳光。温度。手里的笔。心里的……感觉。”
女生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掠过痛苦。嘴唇开始轻微哆嗦。
“集中精神。”赵明宇逼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想着那分数。那个……让你来到这里的分數。”
女生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她攥紧了拳头。
赵明宇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几乎要撞碎胸骨。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他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周倩最后那嘶吼的语调,低沉而清晰地问道:
“告诉我……”
女生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
“你……考了多少分?”
问题出口的瞬间。
赵明宇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光线暗了一下。
来了。
女生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球在疯狂转动。她张开嘴,牙齿打颤。声音破碎地挤出来:
“三……三百……八……十九……”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随即——
女生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双之前还燃烧着希望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空洞。
她的脖子,发出清晰的、“喀嚓”一声脆响!
脑袋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猛地歪向一边。下巴重重磕在锁骨上。
她的身体还站着。僵硬。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赵明宇。里面映出他惨白惊骇的脸。
然后。
“咕咚——”
头颅掉落。砸在水泥地上。滚了半圈,面朝上。
沾满灰尘的嘴唇,咧开。露出和周倩一模一样的、僵硬而标准的微笑。
冰冷的声音,直接在赵明宇脑海中炸开:
“第三百八十九分……”
“欢迎……成为……第一千个……落榜生……”
一千?
不是九百九十九吗?
赵明宇的思维冻结。
地上的头颅继续开口,声音带着诡异的满足:
“仪式……完成……”
“轮回……圆满……”
话音未落。
那具无头的女生躯干,突然动了起来!它僵硬地弯腰,抱起自己的头颅。
然后,它转向赵明宇。
抱着头颅的手臂,缓缓抬起。那根腐烂的、指着他的手指,再一次,悬在了他的鼻尖前。
恶臭扑面。
赵明宇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结束了?他成功了?下一个找到了。轮回圆满了?那他呢?
“资格”
预想中的“解脱”并未降临。
那根腐烂的手指,没有放下。反而又往前递了半分。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再次响起:
“引路人……赵明宇……”
赵明宇瞳孔骤缩。
“……你的‘资格’……已确认……”
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品尝他的恐惧。
“现在……宣读……你的职责……”
职责?
不是解脱?不是离开?
“……维系此地的运转……引诱更多的失意者……填补空缺……”
“……直至……下一个‘圆满’……”
赵明宇如遭雷击。血液瞬间冷透。
不是结束。
是开始。
他成了这里的一部分。成了这个永恒轮回链条上,新的一环。一个永恒的“引路人”。
用谎言,引诱更多像他一样的人,坠入这个地狱。
周倩……她不是失败了。她是完成了她的“职责”,然后,变成了这规则的一部分?或者说,她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等待着下一次“轮回”?
那九百九十九……包括周倩?那第一千个……是这个女生。那下一个轮回,从一千零一开始?
无尽的循环。
冰冷的绝望,像水银,灌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根腐烂的手指,终于缓缓放下。
无头的女生躯干,抱着它微笑的头颅,僵硬地转身,走向门口。像昨晚周倩的躯干一样。
门开了。外面是浓稠的黑暗。
躯干融入黑暗。消失。
门,轻轻关上。
404宿舍,再次只剩下赵明宇一个人。
还有满室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获得了“资格”。
代价是,永恒的囚禁。永恒的罪孽。
烙印
天,好像永远不会再亮了。
赵明宇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灰色的光线,再次透过肮脏的玻璃窗。
他慢慢抬起自己的手。
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印记。一个淡淡的,扭曲的,像是用烧红的铁烙上去的数字——
1000
第一千个落榜生。
也是……下一个轮回的,第一个引路人。
印记微微发烫。像有火在皮下游走。
他踉跄着走到周倩空荡荡的书桌前。抽屉半开着。
他伸手,拉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崭新的《幽冥大学引路人手册》。封皮是暗红色的,和最初的录取通知书一样。
他拿起手册。触手冰凉。
翻开第一页。
“职责:维系生源,填补空缺。”
“方式:不限。”
“目标:高考落榜,心有不甘,易于蛊惑者。”
“禁忌:……”
后面是大片的空白。等待着被填写?被新的规则覆盖?
他合上手冊。胃里空得发痛,却没有任何食欲。
他走出404宿舍。走廊里,已经有稀疏的“学生”在走动。依旧低着头,脚步匆匆。
但这一次,赵明宇看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他能分辨出,哪些是普通的“学生”,哪些是……和他一样的“引路人”。
那些“引路人”的眼神,在空洞麻木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狩猎者的光。他们在搜寻,在评估。
他们也看到了他。目光在他手背的“1000”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表示。像是早已习惯。
赵明宇走到水房。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在他的手背上,冲过那个“1000”的印记。
印记没有丝毫变化。像是长在了肉里。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眼神里,曾经属于赵明宇的惊恐和挣扎,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绝望、麻木,以及……一丝刚刚萌芽的、冰冷的计算的东西。
他在变成他们。
他必须找到下一个。为了存在下去。为了……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
下一个
几天后。图书馆。同样的角落。
赵明宇坐在那里。面前摊着一本书。但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在观察。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男生身上。那个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但他没有翻看。只是盯着窗外灰色的天空,眼神空洞。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描摹着书上某个大学的logo。
一个落榜生。一个……心有不甘的落榜生。
赵明宇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不再有最初的慌乱和负罪感。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
他从笔袋里,拿出那支“金榜题名”的笔。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
然后,他站起身,向着那个男生走去。
脚步,平稳。无声。
像幽灵。
他停在男生桌旁。男生察觉到了,茫然地抬起头。
赵明宇看着他。看着那双空洞眼睛里,即将被点燃的、虚假的希望之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钻入人心的力量。他开口,说出了那句熟悉而致命的台词:
“同学,这地方真没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男生手下的《志愿指南》,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不像笑。
“想不想知道……一条能离开这里……重考的路?”
男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像黑暗中,扑火的飞蛾。
赵明宇看着他眼底燃起的光,手背上那个“1000”的印记,隐隐发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