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数出来的那天,我偷偷撕了闺蜜的录取通知书。
她考上了985,而我只能去读三本。
“别难过,我陪你一起复读。”她抱着我说。
我笑着拿出两份“幽冥大学”的录取通知:“我们去这个名校,免学费,包分配。”
开学那天,我们按照地图走进深山。
古宅改建的校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
教务主任面无表情地递来学生证:“记住,午夜后不要离开宿舍。”
闺蜜好奇地问:“如果违反校规呢?”
主任露出诡异的微笑:“去年有个学生半夜出门,现在……还在墙上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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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裂痕
屏幕冷白。
林薇的手指搭在鼠标滚轮上,没动。指尖是麻的,一种细微的,持续的电流感,从指尖窜到胳膊,再钻进心里,搅成一团死寂。房间里只有主机运行的低沉嗡鸣,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吸了口气,很轻,怕惊动了什么。滚轮向下。
一行数字跳了出来。
总分:478。
嗡鸣声消失了。世界被抽成了真空。林薇盯着那串数字,每一个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成了最恶毒的诅咒。478。离二本线还差着一大截。三本?昂贵的学费,她那个拼尽全力才能维持温饱的家,拿什么去填?
喉咙发紧,干得冒火。她吞咽了一下,喉管摩擦着,生疼。
视线不受控制地偏向屏幕右下角。那里,另一个登录账号还没退出。她鬼使神差地点开,重新查询。
页面刷新。
李萌。总分:621。
名校。985。金光大道。
胃里那团东西直往下坠,拽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林薇猛地向后一靠,廉价的电脑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闭上眼,黑暗中全是那串刺眼的分数,和李萌那张总是带着点无忧无虑笑意的脸。
凭什么?
这三个字像毒蛇,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倏地钻出,吐着信子。
门被敲响了,咚咚咚,轻快又熟悉。“薇薇!出来没出来没?多少分?急死我啦!”李萌的声音隔着门板,雀跃得像只小鸟。
林薇没应。她盯着屏幕上并排的两个分数,她的478,李萌的621。一个泥潭,一个云端。指甲抠进了掌心软肉里,留下几个深红的月牙印。
“薇薇?你没事吧?开门呀!”李萌的敲门声带上了一点焦急。
林薇缓缓站起身。动作有点僵。她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冰凉的金属触感。她没开。透过门缝,能看到李萌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不安地蹭着地面。
“我……没考好。”林薇说,声音哑得厉害。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是更急的回应:“没事没事!一次考试而已!你快开门,别自己闷着!”
林薇拉开了门。
李萌一步跨进来,带着室外燥热的风。她脸上是真切的担忧,眉头拧着,伸手就要来抱林薇。“别难过,薇薇,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薇身体僵硬地被她抱住。鼻尖萦绕着李萌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很干净。她的目光越过李萌的肩膀,落在窗外。对面楼的墙壁上,爬山虎蔫蔫地耷拉着。
“我真的……太难过了。”林薇把脸埋在李萌肩窝,声音闷闷的。
李萌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我陪你!我们一起复读!明年肯定能行!”
林薇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复读?再来一年那种暗无天日,被所有人目光审视,被家里唉声叹气包围的日子?她不想。她受不了。
“复读……”她喃喃,手臂却慢慢收紧,回抱住李萌,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萌萌,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李萌被她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还是用力点头:“嗯!我们说好的呀,要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林薇松开了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湿润。“嗯。”
李萌看着她,眼圈也有点红,但努力扯出个笑容:“好啦好啦,振作点!我去给你倒杯水。”她说着,转身快步走向厨房。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后的那一刻,林薇脸上的脆弱瞬间褪去。眼神沉静,甚至带着点冷。她走到书桌前,桌面上,一个印着某知名大学Logo的厚重牛皮纸信封随意地放在那里,是李萌刚才随手放下的。信封口没有完全粘牢,露出里面红色录取通知书的一角。
那抹红色,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
客厅里传来水壶烧开的鸣叫声,还有李萌翻找杯子的细碎声响。
林薇的手伸了出去。动作很稳,没有丝毫颤抖。指尖触碰到牛皮纸粗糙的纹理。她捏住那露出的一角,轻轻往外一抽。
红色通知书滑了出来。展开。“李萌同学,恭喜你被我校……” 后面那些辉煌的校名和专业名称,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觉得那红色刺得眼球生疼。
她面无表情,双手捏住通知书的两端。很用力,指节泛白。
然后,横向一撕。
“刺啦——”
声音很轻微,淹没在水壶的鸣叫里。纸张断裂的触感清晰地顺着指尖传来。她没停,对折,再撕。一下,又一下。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种积压已久的破坏欲。红色的碎片,雪片般落在桌面上,地上。
她把所有碎片拢在一起,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纸团的棱角硌着掌心的嫩肉。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李萌的脚步声靠近。
林薇迅速拉开书桌最下面一个抽屉,把那团废纸塞到最深处,用几本旧练习册盖住。关上抽屉。动作一气呵成。
李萌端着水杯进来时,林薇正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薇薇,喝点水。”李萌把水杯放在桌上,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林薇转过身,脸上果然有泪痕(刚才用手快速抹过眼角激出的生理性泪水)。她接过水杯,没喝,只是捧着。温热的杯壁驱不散她指尖的冰凉。
“萌萌,”她抬起眼,看着李萌,眼神里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混杂着表演出的感动,“谢谢你愿意陪我。但是复读……太苦了,而且也不一定就能考上。我……我找到一个更好的出路。”
李萌眨眨眼,疑惑:“更好的出路?”
林薇放下水杯,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两张折叠起来的纸。纸是某种偏厚的、带着点微黄纹理的纸张,触手有一种奇异的凉意,不像普通的打印纸。
她将其中一份递给李萌。
李萌接过,展开。纸张顶端,是几个复杂的、她从未见过的墨黑色字体,勾勒出“幽冥大学”四个字。字形古朴,甚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森然。下面是用同样墨色打印的录取信息:
录取通知书
李萌 同学
经审核,你已被我校 人文学院 录取。请凭此通知书,于农历七月十五日,至指定地点报到入学。
备注:本校为百年名校,师资雄厚,实行精英教育,免收一切学杂费用,并承诺毕业后包分配至对口优质单位。
校长:幽
没有详细的学校地址,没有联系电话,没有官网。只有一行小字标注的报到地点:“于子时持通知书至城西老君山脚下,循指示前行。”
“幽冥大学?”李萌念出这个名字,眉头蹙得更紧,“没听说过啊。免学费?还包分配?薇薇,这……靠谱吗?怎么感觉怪怪的……”她用手指摩挲着那纸张,那股异常的凉意让她有些不舒服。
“开始我也觉得怪。”林薇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与神秘,“但我仔细查过了,这是一所超级低调的私立贵族大学!传承好几百年了,专门招收有特殊潜质的学生。进去的门槛极高,不看高考分数,只看……嗯……某种天赋!学费全免,资源顶级,出来直接进那些我们想都不敢想的神秘部门!”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我有个远房表哥,前几年去的,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他说,这是改变普通人命运的唯一捷径!”
她语速很快,眼神灼灼地盯着李萌,不容置疑。
李萌被她一连串的话砸得有点懵。“特殊潜质?天赋?”她低头又看了看通知书,“农历七月十五?那不就是……鬼节吗?还有,子时去老君山脚下?那边不是荒山吗,听说还有乱葬岗……”
“哎呀,那是古老的入学传统!仪式感懂不懂?那些真正的顶级学府,都有些外人看不懂的规矩!”林薇打断她,一把抓住李萌的手腕,力道很大,“萌萌!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不用复读,不用花家里一分钱,还能直接有个金光闪闪的未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把这个秘密名额抢过来给你的!我们一起!好不好?”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翻滚着李萌从未见过的急切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李萌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
李萌看着手里的通知书,那“幽冥”二字墨色沉沉,像两只冰冷的眼睛。再看看林薇近乎哀求又带着强制意味的眼神。她想起林薇那个糟糕的家庭,想起她刚才查分后崩溃的样子……心软了。
或许,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秘名校?薇薇总不会害她吧?
犹豫半晌,李萌咬了咬下唇,终于点了点头:“好……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林薇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巨大而明亮的笑容,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她用力抱了李萌一下。“太好了!萌萌,我们就快解脱了!”
李萌被她抱着,身体却有些僵硬。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从林薇身上,或者那通知书上散发出来的……像是陈年灰尘混合着某种檀香,又隐隐带着点霉味的气息。
她心里那点不安,像水底的暗草,悄悄蔓延。但话已出口,看到林薇如此开心,她只能把疑虑暂时压回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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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天黑得比往常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是焚烧纸钱后留下的烟灰气,混着夜晚的凉意,钻进人的鼻腔。
城西,老君山脚下。
远离城市灯火,这里一片荒凉。只有一条年久失修的柏油路通到山前,再往里,就是黑黢黢的、连绵起伏的山影。路旁杂草丛生,高过人头。风穿过草丛和远处的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低泣。
没有路灯。只有惨白的月光,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投下大片大片浓重的、摇晃的阴影。
林薇和李萌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杂草丛生的土路上。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剧烈晃动,只能照亮脚下很小一块区域。
“薇薇……你确定是这里吗?”李萌紧紧抓着林薇的胳膊,声音有点发颤。四周太安静了,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风声。偶尔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尖利得让人头皮发麻。
“确定。地图上标的就是这里。”林薇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但握着通知书的手心里全是冷汗。那份微黄的纸张在黑暗中,似乎比白天更凉了。她按照通知书背面那简陋得过分的地图指示,领着李萌往山里走。
土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枝桠扭曲,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月光。脚下的路开始变得陡峭。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快要腐烂的木指路牌,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模糊的字迹,箭头指向一条更偏僻的小径。那红色,在月光下暗沉得像干涸的血。
“这边。”林薇深吸一口气,拐了上去。
小径蜿蜒向上,穿过一片格外茂密的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手电光扫过,能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圆形的东西。
是纸钱。
李萌的呼吸骤然急促,抓着林薇胳膊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薇薇……你看……”
林薇也看到了。那些纸钱新旧不一,有些已经腐烂,有些还很新鲜,显然是刚撒下不久。她的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但她没有退路。
“别自己吓自己。”她低声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可能……可能是附近村民的习俗。”
她们继续往前走。竹林的尽头,地势豁然开朗。
一座庞大的建筑轮廓,出现在视野前方。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古宅。黑瓦白墙,飞檐翘角,样式极其古老,墙体大片斑驳,爬满了深色的藤蔓,在夜色里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宅子前挂着两盏硕大的白灯笼,里面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光线昏惨惨的,勉强照亮了宅邸正门上方的一块匾额。
匾额上是两个墨黑色的大字,和通知书上同源——幽冥。
白灯笼。幽蓝的火。古宅。死寂。
没有想象中的大学校门,没有迎接新生的横幅,没有嘈杂的人声。只有这座鬼气森森的古宅,和那两盏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白灯笼,投下飘忽不定的光影。
李萌的腿有些发软,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咯……咯咯……这……这就是幽冥大学?”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薇薇,我们走吧……我不读了……这地方不对……”
林薇也怕。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让她头皮发炸。但当她目光扫过那两盏白灯笼,看到匾额上“幽冥”二字时,一种奇异的冲动压过了恐惧。来都来了……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她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面对那个烂泥潭一样的人生!
“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反手用力抓住李萌的手腕,拖着她,一步步走向那两盏白灯笼照耀下的、洞开的、漆黑的大门。
门槛很高,木质,被磨得光滑,却透着一股陈腐气。
跨过门槛,是一个极大的、空荡荡的庭院。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长着荒草。庭院对面,是一排同样漆黑的正房,门窗紧闭。
一个穿着深灰色、样式古板类似中山装的男人,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房前的台阶上。他身材干瘦,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在幽蓝灯笼的光线下,泛着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着她们。
林薇和李萌同时停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那男人走下台阶,脚步轻得听不到声音。他手里拿着两个暗红色的、硬质的小本子。
他走到两人面前,先看向林薇,递出一个小本子。
林薇接过。触手冰凉坚硬。是学生证。封面是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液,上面凸印着“幽冥大学”和“学生证”的字样。翻开,里面是她的名字和一张黑白照片——那照片,赫然是她高考报名时拍的那张,不知何时被印了上去。照片上的她,眼神有些茫然。
男人又递给李萌一本。李萌手指颤抖着接过,差点没拿住。
“记住。”男人的声音响起,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起伏,像用砂纸摩擦枯木,“午夜后。不要离开宿舍。”
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和屋檐的细微呜咽。
李萌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残存的好奇和求证的心理,颤声问:“如果……如果违反校规呢?半夜出门……会怎么样?”
那一直面无表情的教务主任,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拉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
他在笑。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幽光。
他的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股钻入骨髓的阴寒:
“去年。有个学生。半夜出门。”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
“现在……还在墙上挂着呢。”
教务主任那张泛着青光的脸,连同那句“还在墙上挂着呢”,像用冰锥刻进了林薇和李萌的脑子里。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走向庭院深处那排漆黑的正房。灰扑扑的中山装下摆,几乎不摆动。
一个穿着同样深灰色、但款式更接近旧式布褂的老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侧。她佝偻着背,头发稀疏花白,在脑后挽成一个微小的髻。脸上皱纹堆叠,眼皮耷拉着,只露出两条细缝。
“跟我来。”老妪的声音嘶哑,像破风箱。
她提着的一盏小号白灯笼,里面跳动着同样的幽蓝色火苗。光晕只能照亮脚下几步远的青石板。
林薇攥紧了手里冰凉的学生证。李萌则死死抓着林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破她的皮肤。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惊惧。
没有选择。
她们跟着那抹幽蓝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空旷的庭院。青石板路不平,缝隙里的荒草刮过脚踝,带着夜露的湿凉。
老妪带着她们绕过正房,走向宅邸的更深处。回廊曲折,一道又一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是斑驳的墙壁,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颜色。窗户都是木质的,雕着复杂却看不清具体模样的花纹,糊着厚厚的、泛黄的纸,没有一丝光亮透出。
整个宅子,死寂。只有她们三人的脚步声,和老妪手中灯笼杆细微的摩擦声。
空气里那股陈年灰尘混合着霉味的气息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香火燃尽后的残留气味。
“宿舍在东厢。”老妪头也不回,嘶哑地吐出几个字。
她们被带到一个狭窄的院落。院中一棵老槐树,枝干虬结扭曲,在惨白的月光和幽蓝的灯笼光交织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黑影。树下有一口井,井口被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石板严实盖着。
东厢房是一排低矮的房间。老妪在最尽头那间门前停下。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老式的木头门闩。
“你们住这间。”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记住规矩。午夜后,不出门。”她抬起耷拉的眼皮,那双细缝里似乎没有任何光彩,扫过林薇和李萌惨白的脸,“水房在院子西头。厕所在后面。自己认路。”
说完,她把那盏小号白灯笼挂在门边的钉子上,转身,佝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来时的黑暗回廊里。
幽蓝的光晕在门口晃动。
林薇和李萌僵在原地,直到那老妪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
“薇薇……”李萌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带着哭腔,“我们走吧……现在就走!这根本不是学校!这是鬼屋!那个主任……他说的话……”
林薇猛地甩开李萌的手,动作有些粗暴。“走去哪儿?”她的声音也发紧,但强压着恐慌,“外面是荒山野岭!半夜三更,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她率先踏进房间。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了一声。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硬板土炕,占了大半地方。炕上铺着草席,颜色暗沉,边缘破损。两张薄薄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子叠放在角落。一张歪腿的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盏里油已过半,灯芯焦黑。
墙壁是土坯的,坑洼不平。靠近炕头的那面墙,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深一些,像是被什么液体长期浸润过。
李萌跟着进来,反手就把门紧紧关上,插上了那个看起来并不牢靠的木门闩。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可是……可是那个主任说……墙上……”她不敢再说下去,恐惧地环视这个狭小、破败、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房间。
林薇没理她。她走到桌边,拿起那盏油灯。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陶瓷灯身。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这是她来之前,鬼使神差塞进口袋的。
“嚓。”
微弱的火苗亮起,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让房间里的阴影变得更加扭曲怪异。墙上那些坑洼,像是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既来之,则安之。”林薇把油灯放在桌子中央,声音低沉,“也许……也许只是学校考验我们的方式。古老的传统,比较……特别。”
她在试图说服李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李萌看着她,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传统?把人挂在墙上的传统?薇薇,你醒醒!这不对劲!从那个通知书开始就不对劲!哪有什么名校是鬼节开学,子时报道,还免学费包分配的?这根本就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
外面,更锣响了。
“铛——铛——铛——”
声音悠远,空洞,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穿透厚厚的墙壁和门板,清晰地敲在两人的心脏上。
一共三声。
“子时……三更了……”李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午夜了。
那个禁忌的时间。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李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林薇也屏住了呼吸。耳朵竖起来,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动静。
只有风,穿过破旧窗纸的细微呜咽。还有老槐树枝叶摇晃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突然——
“咚。”
一声闷响。
很近。非常近。
好像……就在门外。
李萌浑身一颤,猛地抓住林薇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林薇也僵住了,心脏骤停一瞬。
“咚……咚……”
又是两声。缓慢,沉重。不像敲门。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用身体……撞击房门。
林薇的视线死死盯住那扇薄薄的木门。门闩在轻微地颤动。幽蓝色的灯笼光从门缝底下渗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带。
撞击声停了。
门外,恢复了死寂。
李萌几乎要瘫软下去,全靠抓着林薇才勉强站稳。她的牙齿咯咯作响。
林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试图分散那几乎要炸开的恐惧。目光扫过土炕,扫过歪腿桌子,最后,落在那面颜色深暗的墙壁上。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她似乎看到……那面墙的土坯缝隙里,有什么东西。
一丝丝,极其细微的……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渗进了泥土里。
她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搅。
就在这时——
“救……救我……”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就是那面颜色深暗的墙!
李萌也听到了。她猛地扭头看向那面墙,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谁?谁在那里?”林薇厉声喝问,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墙内安静了一瞬。
然后,那女声又响起了,更清晰了一点,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哀求:
“好冷……墙上……好冷……放我出去……求求你们……”
“啊——!!!”
李萌终于崩溃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立刻用手死死捂住。
林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凉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她看着那面墙,仿佛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正被禁锢在冰冷的土坯里,挣扎,哀嚎。
“去年……有个学生……半夜出门……现在……还在墙上挂着呢……”
教务主任那平板阴寒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里回荡。
不是比喻。
是真的!
那个违反校规的学生,真的被……砌进了墙里!而且,她的意识,或者说她的魂魄,还被困在那里!
“走!我们走!现在就走!”李萌疯了似的去拉那个木门闩,手指哆嗦得不听使唤,“不管外面有什么!总比待在这里强!”
门闩被她猛地拉开。
她一把拉开房门。
挂在门口的那盏白灯笼,幽蓝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漆黑的院落,那棵鬼影般的老槐树,和那口被石板封死的井。
以及,从更深的黑暗中,隐隐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在反复刮挠着什么坚硬的表面。
李萌僵在门口,不敢踏出那一步。
林薇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从门外空洞的黑暗,移回到屋内那面发出求救声的墙壁。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所“幽冥大学”,它拥有的,是超乎想象的力量。
那种能够将人禁锢在墙里,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力量。
那么,它承诺的“免学费”、“包分配”、“金光闪闪的未来”……是不是,也拥有某种……恐怖的实现方式?
她撕了李萌的通知书,把李萌骗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一个不一样的,能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未来吗?
哪怕这个未来,建立在如此诡异恐怖的基础之上?
“关门。”林薇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李萌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她。
“我说,关门。”林薇重复,眼神锐利地盯着李萌,“你想像她一样,被砌进墙里吗?”
李萌看着林薇那双在油灯下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一股比面对门外黑暗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缓缓地,关上了房门。重新插上门闩。
背靠着门板,她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
林薇没去管她。
她走到那面墙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粗糙、带着湿气的土坯。
墙内的求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只剩下死寂。
但林薇知道,她(或者它)还在里面。
“听见了吗?”林薇低声说,不知道是对墙里的东西,还是对哭泣的李萌,抑或是告诉自己,“违反规矩,就是这种下场。”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
“想活下去,想出去,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油灯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
映照着她半边明半边暗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门闩落回原位的轻响,像最终判决。
李萌瘫坐在门后,身体蜷缩,无声的哭泣让她肩膀剧烈抽动。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咸涩的味道钻进嘴角。
林薇没看她。
她的指尖还抵着那面冰凉的墙。土坯的粗糙颗粒感,和那股若有若无的、渗进泥土深处的阴寒,顺着指尖往她骨头缝里钻。
墙里的声音消失了。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更浓了。来自这面墙,来自门外无边的黑暗,来自这整座死寂的古宅。
“听见了吗?”林薇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哑,像是在确认什么,“想活,就得守规矩。”
李萌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瞪着林薇的背影。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背影显得陌生而冷酷。
“规矩?什么规矩?把人砌进墙里的规矩?”李萌的声音因为哭泣和恐惧而破裂,“薇薇,你疯了!你看看这里!这根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林霍地转身。
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那你想怎么样?冲出去?像去年那个蠢货一样,变成墙里的一部分?”她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李萌,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们没退路了!从你踏进这里开始,就没有了!”
“是你把我骗来的!”李萌嘶喊出来,积压的恐惧和愤怒终于爆发,“是你!用那个破通知书!说什么名校!什么未来!都是假的!”
林薇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但很快被更深的执拗覆盖。“是!是我!但那又怎么样?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死,别拖着我!”
她不再看李萌,转身走到土炕边,扯过一床薄被,和衣躺下,背对着李萌。
“睡觉。保存体力。”
油灯的火苗微弱地晃动着。
李萌看着林薇决绝的背影,一股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她。她抱着膝盖,把脸重新埋进去。身体的颤抖停不下来。
后半夜,在死寂和高度紧绷的神经中缓慢煎熬。
偶尔,窗外会传来极其轻微的刮擦声,或是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拖行的细碎响动。每一次声响,都让李萌浑身一僵,心脏揪紧。
林薇躺着,一动不动,但眼睛在黑暗中睁着,盯着对面墙壁上模糊的阴影。
她在听。不仅在听外面的动静,更在分辨墙内的声音。
那个求救的女声,再没出现。
但那股阴寒的、被禁锢的感觉,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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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依旧浓黑如墨。
“梆——梆——梆——梆——”
更锣敲了四下。
四更天了。
几乎在锣声落下的同时,一阵尖锐的、像是用指甲刮挠木头的刺耳声音,猛地从门外响起!
“吱嘎——吱嘎——”
这次不是撞击。是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刮挠。
李萌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房门。那单薄的木门板,似乎都在随着刮挠声微微震动。
林薇也瞬间坐起。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
刮挠声持续着,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发疯的耐心。仿佛门外的东西,知道她们在里面,正用这种方式折磨她们的神经。
“它……它没走……”李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它一直在外面……”
林薇没说话。她死死盯着门板,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只有空荡荡的布料。打火机在桌上。
刮挠声停了。
一片死寂。
然后,是一种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和之前墙内那个女声很像,但更清晰,仿佛就贴在门缝上。
“冷……好冷……开门……让我进去……暖暖……”
声音哀婉,凄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魔力。
李萌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恍惚。那声音里的绝望和无助,勾起了她自己的情绪。“她……她好像很可怜……”
“闭嘴!”林薇厉声喝止,额角青筋跳动,“那是假的!你想放它进来吗?”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沉重的撞击,猛地砸在门板上!
整个门框都似乎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木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中间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啊!”李萌短促地尖叫,连滚爬爬地缩到土炕最里面的角落,抱住头。
林薇也骇得后退一步,撞在炕沿上,胯骨生疼。
门外的啜泣声消失了。刮挠声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压抑的呼吸声。呼哧……呼哧……隔着门板,清晰可闻。
它在门口。没走。
它在等。等门闩断裂,或者,等她们自己崩溃。
林薇的呼吸也变得粗重。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衣服,粘腻冰冷。她看着那出现裂缝的门闩,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守规矩?不出门?
如果外面的东西……能进来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面颜色深暗的墙壁上。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黑暗的念头,如同毒藤,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疯狂滋生、缠绕。
去年有个学生被砌进了墙里。
所以……墙里,有一个“空位”?
如果……如果有一个“替代品”……
她猛地看向蜷缩在炕角,抖得像秋风里落叶的李萌。
李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对上林薇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睛。
那眼神,她从未见过。冰冷,算计,带着一种……饥饿。
“薇薇?”李萌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解的恐惧。
林薇没回答。她一步步走向李萌。
脚步很轻,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薇薇……你要干什么?”李萌往后缩,脊背抵住了冰凉的土墙,无路可退。
林薇在她面前蹲下。油灯的光从侧面照过来,她的脸一半明,一半彻底隐在黑暗里。
“萌萌,”林薇开口,声音异常轻柔,却带着毛骨悚然的意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吗?”
李萌惊恐地点头,眼泪再次涌出。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是……是的……”
“那现在,”林薇的声音更低了,像毒蛇吐信,“帮帮我。最后一次。”
李萌的瞳孔骤然收缩。“什……什么意思?”
林薇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死死钳住她挣扎的手臂!
“唔!唔唔——!”李萌的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恐惧和背叛感瞬间炸开,她拼命挣扎,双腿乱蹬。
但林薇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平日里只会拿笔的手,此刻像铁箍一样。
“听话,萌萌。”林薇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在她耳廓上,却让她如坠冰窟,“你出去了,就能代替墙里那个。我就能活下去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你成绩那么好,去了好大学也是浪费……不如帮我这一次……”
李萌的挣扎更加剧烈,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就在这时——
“咔嚓!”
门闩彻底断裂!
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狠狠拍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轰然巨响!
阴冷的风瞬间灌入,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门外,空荡荡。
只有那盏挂在门口的白灯笼,幽蓝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映照着门槛外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以及,黑暗中,隐隐约约勾勒出的……一个极其瘦长、扭曲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具体的样貌,只是一道更深沉的黑影,静静地立在门槛外一步之遥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朽和绝望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林薇的心脏骤停。
她看到了!
她死死捂着李萌的嘴,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拼命挣扎的李萌,朝着门口那道黑影,朝着那片黑暗,猛地推了出去!
“给你!替代品!”她用尽力气嘶喊,声音扭曲变形。
李萌被她推出了门槛,踉跄着跌向那道瘦长的黑影。
在她身体触碰到黑影的一瞬间——
李萌的挣扎停止了。
她的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骤然僵直。头猛地向后仰,嘴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她的身体被猛地拖向旁边的墙壁——正是那面颜色深暗、曾发出求救声的墙!
她的身体,如同融入水面一样,毫无阻碍地、一点点地,融进了那面土坯墙里!
先是脚,然后是腿,腰腹,胸膛……
林薇瘫坐在门口,眼睁睁看着。
看着李萌最后那双充满极致恐惧、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地、绝望地瞪着她,然后,也被那面冰冷的土墙彻底吞没。
墙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
只是,那面墙的颜色,似乎更深了。那股阴寒的气息,更加浓郁。
门槛外,那道瘦长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被撞坏的门,和门外依旧摇曳的幽蓝灯笼,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风穿过破败的庭院,呜咽着。
林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火辣辣地疼。冷汗湿透了全身,四肢百骸都在发软,颤抖。
她做到了。
她活下来了。
她看着那面吞没了李萌的墙,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短促的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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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就在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中,一点点亮了起来。
不是正常的日出东方。光线是一种惨淡的、灰蒙蒙的颜色,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却给整个古宅蒙上了一层更浓的衰败和诡异。
更锣没有响。
那个穿着灰布褂的老妪,却准时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口,手里提着的白灯笼已经熄灭。
“时辰到了。去上课。”老妪耷拉着眼皮,嘶哑地说。
林薇僵硬地站起身。腿脚发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跟着老妪,再次穿过那些曲折的回廊。
白天的古宅,依旧死寂。那些糊着厚纸的窗户后面,依旧没有任何声息。墙壁斑驳,荒草萋萋。
她们来到了昨晚经过的正堂。
正堂里,空荡荡。没有课桌,没有讲台。
只有那个穿着中山装、脸色惨白的教务主任,背对着门口,站在堂中。
他缓缓转过身。
空洞的眼睛落在林薇身上。
林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主任那青白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伸出手,手里拿着一个新的、暗红色的学生证。
“你的。”他递过来。
林薇颤抖着接过。翻开。
里面依旧是她的黑白照片。但是,在专业那一栏,原本模糊的“人文学院”字样,变成了清晰的两个墨黑大字——“阴文”。
而在学生证背面的“校规”下方,多了一行细小的、几乎看不清的字:
【成功规劝一名学生遵守校纪,替代旧生,获得继续修读资格。】
林薇的指尖瞬间冰凉。
替代……
原来,所谓的“包分配”,“金光闪闪的未来”,是这样的?
用他人的绝望和牺牲,换取自己在这诡异之地苟延残喘的资格?
主任空洞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她身后那曲折回廊的深处。
“新的住宿安排,会有人带你过去。”他平板地说,“你的‘课程’,即将开始。”
他的嘴角,再次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扯动。
拉出那个林薇已经见过的、诡异的微笑。
林薇握着那张变得沉重的学生证,站在空旷死寂的正堂里。
她活下来了。
用她最好朋友的命。
但她能活多久?
下一个午夜。
下一个需要“替代”的时候。
她会是谁?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正堂门外。
灰蒙蒙的天光下,古宅深处,那些错综复杂的回廊和紧闭的门窗,像一张巨大而沉默的蛛网。
而她,刚刚成为网上的一只新虫。
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终。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