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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5-11-05 09:19:29

当红小花蔺华穿成民国二姨太,当晚就被大姨太扇耳光立规矩。

她反手掏出手机播放《义勇军进行曲》:“本宫是带着BGM的女人!”

满堂震惊时,主座的军阀突然捏碎茶杯:“你手机……是华为mate60还是iPhone15?”

蔺华瞳孔地震:“你难道也是……”

男人冷笑:“我穿来前正在横店拍戏,你轧戏时撞塌的城墙——砸死的就是我。”

蔺华是在一阵尖锐的头痛和脸颊火辣辣的刺痛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先于视觉恢复的,是耳边嗡嗡的议论声,和一股浓得呛人的陈旧脂粉气混合着家具油漆的味道。她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五星级酒店套房,也不是任何现代化的拍摄场地,而是一个光线昏暗、布置得古色古香,却处处透着压抑沉闷的厅堂。

雕花繁复的红木桌椅,墙上挂着意境阴森的古画,角落里站着几个穿着灰布短褂、垂着头不敢出声的丫鬟。而她自己,正跌坐在冰凉刺骨的青砖地面上,身上穿着一件她只在民国剧剧组里见过的、水红色的繁缛绸缎衣裙。

最让她心惊的,是面前居高临下站着的两个女人。

为首的一个,约莫三十出头年纪,穿着绛紫色缠枝花卉的宽袖旗袍,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插着根碧玉簪子,面容端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正冷冷地剜着她。刚才那记响亮的耳光,显然就是出自这位之手。她的身后,跟着个年纪稍轻、穿着桃红色旗袍的女子,身段窈窕,眉眼娇媚,此刻正用绣着鸳鸯的丝绸帕子掩着嘴角,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没规矩的东西!”紫衣女人开口,声音像是结了冰碴子,“进了帅府的门,就是大帅的人。见了大奶奶我,还敢这般直挺挺地站着?跪下!”

蔺华脑子里“嗡”的一声。大帅?大奶奶?帅府?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不是刚刚摘得影后桂冠、风头最劲的当红小花蔺华吗?杀青宴上多喝了两杯,怎么一觉醒来……

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蔺华,同名同姓,刚被年近五旬的卢大帅卢震江强娶进府,做了二姨太。今天,是她“过门”后第一天正式拜见大奶奶,也就是卢震江的正室夫人,柳如烟。而旁边那个桃红衣服的,是三姨太含香。眼前这阵仗,分明是柳如烟和含香联手,要给她这个“新人”来个下马威,俗称“立规矩”。

荒谬!离谱!蔺华心里瞬间跑过一万头草泥马。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独立女性,娱乐圈摸爬滚打靠本事吃饭的顶流,居然穿成了民国时期任人宰割的小妾?还要被逼着下跪?

见她愣着不动,柳如烟眉头一竖,对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一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狞笑着上前,伸出粗壮的手就要来按蔺华的肩膀。

“滚开!”蔺华想都没想,猛地挥开那婆子的手,凭借多年舞蹈和武打戏训练出的敏捷,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动作幅度太大,头上沉甸甸的金步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厅里瞬间死寂。所有丫鬟婆子都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敢反抗的二姨太。柳如烟的脸色瞬间铁青,含香也惊讶地放下了帕子。

“反了!反了!”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蔺华,“你……你个贱人!竟敢……”

“贱人骂谁呢?”蔺华拍了拍旗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起下巴。纵然身处陌生险境,常年暴露在闪光灯下练就的气场却丝毫不减。她目光扫过柳如烟和含香,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大清早亡了,现在是民国了,大姐。不兴动不动就下跪磕头那一套了。再说了,”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属于现代蔺华的慵懒和挑衅,“都是姨太太,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摆正房太太的谱,也得看大帅心里更疼谁不是?”

这话简直是往油锅里泼水。柳如烟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她年纪渐长、可能失宠的事,而含香则最嫉恨新人可能分走大帅的宠爱。蔺华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她们共同的痛处。

“你……你个狐媚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柳如烟彻底失了端庄,尖叫着就要扑上来。含香也眼神一厉,示意左右的丫鬟一起上前。

眼看就要被围攻,蔺华心里也急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空的。又摸向袖子——也是空的。她习惯性想找手机报警或者至少录个音,却摸了个空。

等等……手机?

穿越时,她身上好像……还带着东西?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多想,意念一动,右手仿佛凭空一抓——一部屏幕略有裂纹但依旧能用的最新款智能手机,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幸亏穿越还附赠个随身空间,里面就装着这部手机和一个充电宝,电量居然还是满格!这大概是这操蛋穿越唯一的金手指了。

厅里所有人都被这凭空变出个亮晶晶“铁盒子”的诡异一幕惊呆了,动作齐齐一顿。

蔺华心中大定,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解锁,打开音乐软件,找到收藏列表第一个——那是她每次拍重要戏份前用来给自己鼓劲的战歌!

她将音量调到最大,然后高高举起手机。

刹那间,雄壮、激昂、每一个音符都饱含力量的旋律响彻整个压抑的花厅: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是《义勇军进行曲》!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

这跨越时空的、象征着不屈与抗争的旋律,对于花厅里这些生活在封建军阀阴影下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理解的魔音贯耳!丫鬟婆子们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有的甚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柳如烟和含香也僵在原地,满脸的震惊和茫然,完全搞不懂这“妖物”怎么会发出如此可怕又令人心悸的声音。

蔺华站在大厅中央,一手举着轰鸣着国歌的手机,一手叉腰,虽然穿着别扭的旗袍,头发散乱,脸上还有鲜红的指印,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桀骜不驯的光芒。

“都给我听好了!”她趁着歌曲间隙,大声宣告,声音透过音乐的背景,带着一种荒诞又强大的气场,“本宫……咳,我!是带着BGM的女人!想动我?先问问它同不同意!”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荒诞达到顶点的时刻——

“啪嚓!”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异常清晰地从前方的紫檀木大师椅方向传来。

整个花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手机里还在单曲循环的《义勇军进行曲》在回荡。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主座之上,那个一直沉默着、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的男人——这座帅府的主人,掌握生杀大权的军阀卢震江,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他掌心里,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已经被捏得粉碎,瓷片和茶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军裤的裤腿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卢震江抬起头。

那是一张符合蔺华记忆中“军阀”形象的脸:四十多岁年纪,面容刚毅,线条冷硬,下颌方正,唇线紧抿,眉宇间积压着常年征伐带来的戾气和威严。但此刻,他那双惯常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探究,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住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狂喜?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蔺华手中那个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国歌的亮晶晶方块上。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控制的平稳,却又透出压抑不住的怪异腔调,问出了一个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错乱的问题:

“你手机……是华为mate60还是iPhone15?”

“……”

《义勇军进行曲》还在响着:“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蔺华举着手机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嚣张、挑衅、孤注一掷的勇气,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茫然。她瞳孔剧烈收缩,像是看到了比穿越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花厅里的其他人,包括柳如烟和含香,都完全听不懂大帅这话是什么意思。“华为?”“挨疯?”是什么东西?是某种她们不知道的洋人咒语吗?

死一样的寂静中,只有国歌在顽强地前进。

蔺华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试探性地、几乎是用气音问出了那个荒谬的猜想:

“你……你难道也是……”

卢震江猛地从大师椅上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穿着笔挺的黄呢军装,这一起身,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几步就跨到了蔺华面前,高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低头,逼视着蔺华因为震惊而有些失焦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讥诮,又带着无尽复杂意味的弧度。

“我穿来前,”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正在横店拍戏。”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刻在蔺华惨白的脸上。

“你轧戏时,为了赶进度,撞塌的那面仿古城墙——”

“砸死的就是我。”

轰!

蔺华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轧戏……撞塌城墙……意外事故……那个不幸罹难的、据说很有背景的剧组武指替身……

所有被她刻意忽略、压抑的愧疚和恐慌,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她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手里的手机也“啪嗒”一声掉在了青砖地上,屏幕彻底碎裂,国歌声戛然而止。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卢震江(或者说,不再是卢震江的那个男人)冰冷刺骨的目光,和花厅里其他人完全在状况外、瞠目结舌的表情。

蔺华穿越后精心伪装(或者说本能维持)的所有镇定和气势,在这一句话面前,土崩瓦解。

她不仅穿越了,还穿到了……疑似被她“间接害死”的“苦主”的地盘上?

这特么是什么地狱难度的开局?!

机屏幕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花厅里格外刺耳。

蔺华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卢震江那句冰冷的话在不断回响——“砸死的就是我。”

她穿越了,从万众瞩目的领奖台跌进这吃人的旧式宅院,这已经够倒霉了。可老天爷似乎还嫌不够,竟然把她和这个……这个被她牵连的“苦主”塞到了一个时空,而且,他还是这座帅府说一不二的主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让她四肢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看着眼前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愤怒?怨恨?还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诡异兴奋?她分辨不出,只觉得那目光像实质的针,扎得她无所遁形。

柳如烟和含香也被这急转直下的情节搞懵了。大帅的话她们一个字都没听懂,但大帅那骇人的气势和蔺华瞬间面无人色的反应,她们看得清清楚楚。柳如烟心头惊疑不定,难道这新来的狐媚子,竟和大帅有什么旧怨?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挽回局面:“大帅,您息怒,这贱人不知礼数,冲撞了您,我这就……”

“闭嘴。”

卢震江头也没回,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如烟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再出声。含香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卢震江的目光始终锁在蔺华脸上,他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屏幕碎裂、已经黑屏的手机。他的动作很慢,手指摩挲着冰冷的屏幕裂纹,眼神晦暗不明。

“都滚出去。”他直起身,对着满屋子的人下令,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谁敢往外传一个字,军法处置。”

丫鬟婆子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柳如烟和含香纵然满心不甘和疑惑,也不敢违逆,只能恨恨地瞪了失魂落魄的蔺华一眼,悻悻离去。

转眼间,偌大的花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凝滞,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蔺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演员,最擅长的就是控制和调整情绪。穿越这种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试图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个……武指大哥?还是……该怎么称呼您?”她努力挤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我真不知道……那是个意外,我真的非常抱歉……”

“意外?”卢震江(姑且还这么称呼他)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他身材高大,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让蔺华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红木柱子。“蔺大明星轧戏赶场,整个剧组人尽皆知。为了抢那半天时间,你不顾安全警告,非要亲自上阵飞车,结果操控失误撞塌布景墙……这叫意外?”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带着点玩味,但字字句句都像鞭子抽在蔺华的心上。那是她事业上升期最疯狂的一段日子,同时轧三部戏,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精神恍惚,确实……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这件事是她心底的一根刺,也是她后来努力用演技证明自己、试图洗刷“不敬业”标签的原动力。

“我……我承认我当时太急功近利,是我错了。”蔺华低下头,真心实意地道歉,“如果我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我绝对不会……”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卢震江打断她,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脸上尚未消退的红痕,但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眼神复杂,“我已经死了,穿到了这个鬼地方,变成了一个五十岁、手上沾满鲜血的老军阀。”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嘲弄。

蔺华抬起头,看着他。此刻,褪去了刚才在众人面前的冷酷威严,他脸上确实透出一种与这幅刚毅皮囊不太相符的、属于灵魂深处的疏离和郁色。她忽然想到,自己虽然是穿成了地位低下的姨太太,但至少年轻貌美,还有现代思维可以周旋。而他呢?穿成一个行将就木(相对而言)、双手血腥、妻妾成群的老男人,内心的落差和痛苦,恐怕比她更甚。

一丝同病相怜的微妙情绪,悄然滋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蔺华小声问,带着点试探,“你……你会报复我吗?”

卢震江看了她一眼,眼神古怪:“报复?怎么报复?把你拖出去毙了?还是让你也尝尝被墙砸死的滋味?”

蔺华噎住。

“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他转过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里高大的槐树,声音沉闷,“在这个见鬼的时代,多一个知道根底的老乡,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强。”

这话让蔺华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点。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合作?”她小心翼翼地提议。

“合作?”卢震江回头,嘴角又勾起那抹讥诮的弧度,“合作什么?一起在这个军阀后院宅斗?还是想办法找路穿回去?”

穿回去!这三个字让蔺华的心脏猛地一跳。对啊!既然能穿来,是不是也有可能穿回去?

“有可能吗?”她急切地问。

“我穿来三年了。”卢震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试过各种方法,跳河,撞墙,雷劈……差点真死过去,但醒来还是卢震江。”

蔺华:“……”真是个狠人。

希望破灭,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眼下,”卢震江走回她面前,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语气,“先解决你眼前的麻烦。柳如烟和含香不会放过你,府里盯着你这个新宠的二姨太的眼睛多的是。”

“那你……”蔺华看着他,意思很明显,你可是大帅,你罩着我啊。

“我‘卢震江’的人设,是冷酷寡情,对女人只有新鲜劲儿。”他淡淡道,“突然对一个新来的二姨太过度维护,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蔺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他依然是那个喜怒无常、视女人如玩物的军阀卢震江,而她,只是一个侥幸得宠、但随时可能失宠的姨太太。

“所以,我得靠自己?”蔺华挑眉。宅斗?她一个现代独立女性,玩得转吗?

“靠你的‘BGM’?”卢震江瞥了一眼她手里碎屏的手机,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但很快又严肃起来,“记住,在这里,活下去是第一位的。别再用你那些现代的东西,除非你想被当成妖孽烧死。”

蔺华握紧了碎屏的手机,点了点头。这是她唯一的“金手指”了,得省着点用。

“以后在人前,规矩不能废。”卢震江看着她,眼神恢复了属于军阀的冷漠,“该行礼行礼,该低头低头。柳如烟毕竟是正室,表面功夫要做足。至于暗地里……”他顿了顿,“我会找机会‘宠幸’你,给你一些立足的资本。但能站稳多久,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算是……达成临时战略同盟了?蔺华心里五味杂陈。前一刻还是生死仇人(单方面),下一刻就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这种诡异的关系。

“我……知道了。”她低声应道。

“嗯。”卢震江应了一声,似乎不想再多说,“回去吧。你的丫鬟应该在门口等着了。”

蔺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那个……武指大哥,你……你本名叫什么?”

卢震江的身影顿了顿,沉默了几秒,才吐出两个字:

“周霆。”

周霆。蔺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个属于现代社会的、或许曾有着武术梦想的名字,如今却被禁锢在这具名为“卢震江”的躯壳里。

“我叫蔺华。”她说。虽然他知道,但她还是想说一次。在这里,他们是蔺华和周霆,而不是二姨太和卢大帅。

周霆(卢震江)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蔺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旗袍和头发,努力挺直脊背,走出了这间让她经历冰火两重天的花厅。门外,果然有一个面生的、怯生生的小丫鬟等着她,是分配给她使唤的。

未来的路,布满荆棘,但至少,她不是完全孤独一人了。虽然这个“同伴”,关系微妙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花厅内,周霆(卢震江)摩挲着那个碎屏的手机,眼神幽深。

老乡见老乡,背后放一枪?还是……在这荒唐的乱世,相依为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而复杂的笑。

这剧本,可比他在横店拍过的任何一部戏,都他妈刺激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蔺华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火热”。

大帅在花厅里为了她捏碎茶杯、屏退众人“单独训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帅府的每个角落。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但更多的是探究和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毕竟,大帅的“新鲜劲儿”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好。

而柳如烟和含香,果然如周霆(卢震江)所料,明里暗里的刁难接踵而至。

请安是每日必不可少的折磨。柳如烟端足了大奶奶的架子,让蔺华在冰凉的石板地上一跪就是半个时辰,听着她拐弯抹角地训诫“妇德”,指桑骂槐地说她“狐媚惑主”。含香则在一旁敲边鼓,一会儿说“姐姐这身段,难怪大帅喜欢”,一会儿又“哎呀,妹妹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大帅……没累着你吧?”字字句句都往心窝子里戳。

蔺华谨记周霆的警告,在人前尽量伏低做小。柳如烟让她跪,她就跪,只是偷偷在膝盖里垫了软布。含香阴阳怪气,她就装作听不懂,或者红着脸低下头,一副怯懦可欺的样子。她甚至“主动”将大帅赏赐的一些绫罗绸缎、“稀罕”的洋点心,分送给柳如烟和含香,美其名曰“孝敬姐姐”,实则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授人以柄。

这隐忍退让的姿态,暂时麻痹了柳如烟和含香,以为她是个空有美貌、性子软糯好拿捏的。但背地里,蔺华也没闲着。她利用周霆偶尔过来“做戏”留宿的机会,不仅抓紧时间用碎屏手机里仅存的电子书恶补这个时代的背景知识(幸亏她之前为了拍戏下载了不少民国史料),还软磨硬泡,从他那里套取帅府的人员关系、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信息。

周霆(卢震江)似乎也乐得在她这里找到一点“现代”的慰藉。他来的次数,比起其他姨太太那里,明显多了些。每次来,也并不总是“演戏”,有时只是屏退下人,两人对坐着,用极低的声音交流信息。

“柳如烟的父亲是前清遗老,在本地士绅中有些影响力,她管家,手底下捞的油水不少。”

“含香是戏子出身,没什么根基,但攀上了柳如烟,而且……她好像和警卫营的副营长有点不清不楚。”

“厨房采买的王管事是柳如烟的人,克扣份例是常事。”

“后门看守的老赵头,贪杯,但消息灵通。”

这些信息,蔺华都默默记在心里。她知道,在这深宅大院,信息就是武器。

当然,周霆的“宠幸”也给她带来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她的伙食标准悄悄提高了,份例银子也按时足额发放,甚至柳如烟那边明目张胆的克扣也少了些。下人们对她这个“得宠”的二姨太,表面恭敬也多了几分真心。

但这暂时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日,柳如烟说是要赏菊,把各房姨太太和有点头脸的丫鬟婆子都叫到了后花园的暖阁里。暖阁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各色菊花争奇斗艳。柳如烟坐在上首,言笑晏晏,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含香在一旁凑趣,把柳如烟哄得眉开眼笑。

蔺华安静地坐在下首,尽量降低存在感。她知道,这多半是场鸿门宴。

果然,酒过三巡,柳如烟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蔺华身上,笑道:“说起来,妹妹进府也有些时日了。这整日待在院子里也闷得慌。听说妹妹出身小门小户,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正好,过几日商会刘会长家老太太做寿,遍请城中女眷,妹妹不如随我一同去见识见识?”

蔺华心里一紧。这种社交场合,她一个“二姨太”身份尴尬,去了要么是被人轻视嘲讽,要么就是被柳如烟当枪使或者当众羞辱。她正想找借口推脱,含香却抢先开口:

“哎呀,大奶奶真是心疼妹妹。不过……”她故作担忧地看了蔺华一眼,“那种场合规矩多,妹妹性子单纯,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夫人太太,丢的可是咱们帅府的脸面。依我看,不如让妹妹先在府里跟着嬷嬷好好学学规矩再说。”

这话看似为蔺华考虑,实则把她贬低得一文不值,坐实了她“上不得台面”的印象。

柳如烟点点头,叹道:“三妹妹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罢了,妹妹就安心在府里待着吧。”

两人一唱一和,轻易就把蔺华排除在了帅府的社交圈之外,等于变相宣告她不被主流认可。席间其他女眷看蔺华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轻蔑。

蔺华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脸上依旧挂着温顺的笑容:“姐姐们考虑得周到,是妹妹愚钝,给姐姐添麻烦了。” 心里却冷笑:不就是宅斗吗?当谁没拍过宫斗戏似的!

她想起周霆说过,柳如烟管家,手底下不干净。或许,可以从这里找找突破口。

机会很快来了。没过几天,蔺华“偶然”听到两个小丫鬟躲在墙角嚼舌根,说厨房采买的王管事最近给他相好的买了个金镯子,阔气得很。蔺华留了心,让身边那个怯生生的小丫鬟双喜(她给起的名字)偷偷去打听。

双喜虽然胆小,但对蔺华这个不打骂下人的主子渐渐有了忠心,几天后还真打听出来,王管事最近经常往城西一个暗门子里跑,而且厨房的采买账目,似乎对不上数,特别是时鲜货和肉类的价格,虚高得厉害。

蔺华没有立刻声张。她找了个周霆过来“留宿”的晚上,装作无意间提起:“说起来也怪,这都入冬了,市面上猪肉价格跌了些,怎么咱们府上厨房报上来的采买价,反倒比秋天时还贵了两成?莫非是今年的猪特别肥?”

周霆(卢震江)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看了蔺华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赞许?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一声。

第二天,帅府就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卢大帅突然下令彻查厨房账目,理由是要整顿府内用度。这一查,王管事虚报价格、中饱私囊的事情就捂不住了,顺藤摸瓜,还牵扯出了柳如烟手下的另一个管事。

柳如烟又惊又怒,赶紧丢车保帅,亲自下令重罚了王管事,并自请管家不力之罪。周霆(卢震江)顺势敲打了她几句,罚了她三个月月钱,算是小惩大诫。

这件事,表面上和蔺华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柳如烟不是傻子,她隐约觉得这事太过巧合,怀疑是蔺华在背后捣鬼,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只能把这笔账记在心里,对蔺华的忌惮和恨意又深了一层。

而经此一事,府中下人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看似柔弱、不声不响的二姨太。大帅为她捏茶杯、为她查账目……这二姨太,恐怕不只是有张漂亮脸蛋那么简单。

蔺华初步在帅府立住了脚,但也彻底成了柳如烟和含香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这晚,周霆(卢震江)又来了她院里。挥退下人后,他丢给蔺华一个小布包。

蔺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盒西药——阿司匹林,还有一小卷干净的纱布和一小瓶碘伏。

“脸上,还疼吗?”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目光扫过她早已消肿、但仔细看还能看出些许细微痕迹的脸颊。

蔺华愣了一下,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微澜。她摇摇头:“早不疼了。”

周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忽然低声道:“这鬼地方,医疗条件太差了。一场风寒都可能要命。你自己……小心点。”

蔺华握紧了那盒阿司匹林,看着男人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人命,关系复杂诡异。但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世,这一点点来自“同类”的、别扭的关怀,却让她冰封的心湖,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嗯。”她轻声应道,“你也是。”

暖阁里,灯火如豆,将两个来自不同时空、命运诡异地纠缠在一起的灵魂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管事倒台的风波刚平息没几天,帅府又因为一件“小事”掀起了波澜。

卢大帅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匹极稀有的江南软烟罗,料子轻软如烟,色泽是那种极淡的、透着光晕的雨过天青色,在这北地寒冬里,显得格外珍贵脱俗。按惯例,这种好东西,自然该先紧着大奶奶柳如烟。柳如烟也早已得了消息,心里正盘算着用这料子做身什么款式的旗袍,好在年节时压过其他太太一头。

谁知,卢大帅竟直接派人把这匹软烟罗送到了蔺华住的“海棠院”!

消息传开,柳如烟气得当场摔碎了一套最喜欢的乾隆粉彩茶具。含香更是酸得眼睛都红了,跑到柳如烟那里添油加醋:“姐姐您瞧瞧!这才几天,大帅的心就偏到胳肢窝去了!这么珍贵的料子,她一个二房也配?”

柳如烟脸色铁青,指甲掐进了掌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宠爱问题了,这是卢震江在公然打她的脸,挑战她正室夫人的权威!若再不拿出点手段,这府里以后谁还把她放在眼里?

“配不配,不是你我说了算。”柳如烟冷笑一声,眼神阴鸷,“既然大帅赏了,那就是她的福气。只是,这福气……她消受得起吗?”

蔺华收到料子时,也是吃了一惊。她看着那匹流光溢彩的软烟罗,心里并无多少喜悦,反而警铃大作。周霆(卢震江)这是什么意思?把她架在火上烤?

送料子的副官还传达了大帅的口谕:“大帅说,请二姨太用这料子裁身新衣裳,三日后商会举办的慈善晚宴上穿。”

慈善晚宴?就是之前柳如烟想带她去又被含香拦下的那个?蔺华瞬间明白了。周霆这是要强行把她推入前台,正式宣告她的“得宠”,同时,也是对她能力的一次考验——看她能不能在柳如烟和含香的围攻下,在这种公开场合站稳脚跟。

这男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蔺华心里暗骂,但面上还得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谢了赏。

料子送来的当天下午,柳如烟就派身边的管事嬷嬷过来了,说是奉大奶奶之命,来帮二姨太量尺寸,好请最好的裁缝赶紧把衣裳做出来。态度倒是客气,但眼神里的审视和倨傲却掩饰不住。

蔺华心知肚明,量尺寸是假,探虚实、找茬是真。她不动声色,配合地让嬷嬷量了。

果然,嬷嬷量完,目光在蔺华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梳妆台上一个不起眼的鎏金小盒子上,那是之前周霆过来时,随手丢给她把玩的一个小玩意儿,说是战利品。

“二姨太这盒子倒是别致。”嬷嬷故作随意地拿起来看了看,“咦?这底下的印记……怎么像是前年库房里失窃的那批官造器物上的?”

蔺华心里一沉,来了。这分明是栽赃陷害!那盒子明明是周霆给的,怎么就成了失窃的赃物?

“嬷嬷看错了吧?”蔺华镇定地说,“这是大帅前几日赏我的。”

“赏的?”嬷嬷皮笑肉不笑,“二姨太,这话可就说不清了。库房失窃是大事,既然有了疑点,按规矩,得查一查,也好还二姨太一个清白。来人啊,请二姨太去大奶奶那儿说说话。”

这是要强行带她去问罪了!

眼看两个粗壮的婆子就要上前,蔺华知道,一旦被带走,柳如烟有的是办法坐实她的罪名,到时候人赃并获,周霆想保她都难。

情急之下,她猛地想起碎屏手机里,好像有个录音功能!上次播放国歌后,她偷偷检查过,基本功能还能用,只是电量不多了。

赌一把!

她假装害怕地后退,手缩在袖子里,飞快地摸出手机,凭记忆点按着。她记得穿越前正好在研究一个需要录音的剧本,界面还算熟悉。

“嬷嬷!”她提高声音,带着哭腔,“您不能凭空污人清白!这盒子明明就是大帅赏的!您不能因为大帅赏了我料子,就……就故意陷害我啊!” 她故意把矛头引向柳如烟的嫉妒。

那嬷嬷果然被激怒,口不择言:“放肆!大奶奶也是你能编排的?哼,别以为大帅宠你两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这府里还是大奶奶说了算!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人赃俱获,看你还怎么狡辩!”

就在这时,蔺华袖中的手指悄悄一动,停止了录音。然后,她猛地将手机往袖袋深处一塞,抬起头,脸上害怕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嬷嬷既然一口咬定我偷了东西,那就去请大帅来评评理吧。”蔺华看着那嬷嬷,一字一顿地说,“顺便,也让大帅听听,刚才嬷嬷是怎么说……‘这府里还是大奶奶说了算’这句话的。”

那嬷嬷脸色骤变!她刚才气昏了头,竟然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要是传到大帅耳朵里……她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嬷嬷色厉内荏地否认。

“我说了,我记性好。”蔺华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嬷嬷心底发寒,“或者,嬷嬷觉得,大帅会更相信您,还是更相信我这个……‘刚得了软烟罗’的二姨太?”

嬷嬷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她不敢赌。大帅对二姨太的偏爱有目共睹,万一这狐媚子真的在大帅面前吹枕头风,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最终,嬷嬷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连那个作为“赃物”的盒子都没敢拿走。

危机暂时解除。蔺华后背也是一层冷汗。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柳如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三天后的慈善晚宴,才是真正的战场。

晚宴设在城中最豪华的西洋饭店。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卢大帅带着柳如烟和蔺华出席(含香还没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场合),无疑成了全场的焦点。

柳如烟穿着一身正红色绣金牡丹的旗袍,雍容华贵,端着大帅正室夫人的架子,与各路官太太、富商夫人周旋,言笑自如。而蔺华,那身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旗袍,衬得她肌肤胜雪,身段窈窕,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妇人中,宛如一株空谷幽兰,清新脱俗,吸引了无数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

卢震江(周霆)一身戎装,面无表情,偶尔与人点头致意,大部分时间只是冷眼旁观。但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无形的中心。

柳如烟看着蔺华那夺目的样子,尤其是看到几个有头有脸的夫人竟然主动去和蔺华搭话(虽然蔺华回应得有些拘谨),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冒。她给旁边一个交好的钱太太使了个眼色。

很快,拍卖环节开始。一件件珠宝、古玩被拿出来竞价,所得款项用于赈济灾民。气氛逐渐热烈。

当一件水头不错的翡翠手镯被呈上来时,钱太太突然笑着开口:“卢大帅,您这位新姨太真是天仙般的人儿,这项链耳环倒是素净,不如大帅把这镯子拍下送给二姨太,正好配她这身衣裳,也算是为慈善出力了。”

这话看似捧场,实则恶毒。在这种场合,大帅若真为一个小妾一掷千金,难免落个沉湎女色的名声。若不拍,又显得小气,落了蔺华的面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卢震江和蔺华身上。

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卢震江(周霆)眉头微皱,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蔺华却缓缓站了起来。她走到台前,对着主持拍卖的商会会长和在场宾客,微微鞠了一躬,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却异常清晰地传遍全场:

“会长先生,各位夫人太太谬赞了。蔺华蒲柳之姿,承蒙大帅不弃,已是万幸,实在不敢再奢求贵重礼物。况且,今日是慈善晚宴,目的是为受灾的同胞尽一份心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继续道:“这镯子固然精美,但蔺华以为,慈善之心,贵在真诚,不在财物多寡。大帅军务繁忙,仍心系灾民,亲自莅临,已是表率。蔺华不才,愿将大帅平日赏赐的一些体己钱,尽数捐出,虽杯水车薪,也是一点心意。”

说着,她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绣花钱袋里(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拿出几张银票,郑重地放入了募捐箱中。数额不算顶大,但对于一个姨太太的“体己”来说,也相当可观了。

这一番举动,顿时让全场安静下来。

她先是谦逊地放低姿态,接着巧妙地把焦点从“大帅为小妾花钱”转移到了“慈善本身”和“大帅的表率作用”上,最后更是以身作则,捐出“体己钱”,既彰显了卢大帅的“仁德”,又给自己立了一个“识大体、有善心”的人设。

一番话,滴水不漏,格局瞬间就打开了!

就连主座上的卢震江(周霆),眼中都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讶和激赏。这女人,反应太快了!这番应对,简直比许多官太太还要得体!

钱太太哑口无言。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商会会长率先反应过来,连声称赞:“二姨太深明大义,心地善良,卢大帅好福气啊!”

其他宾客也纷纷附和,看向蔺华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赞赏,而非仅仅是对她美貌的惊艳。

经此一役,蔺华不仅成功化解了危机,更在北平的上流社会女眷圈里,初步留下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象。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诡异。柳如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卢震江(周霆)闭目养神,看不出情绪。

蔺华安静地坐在角落,心里却长长舒了口气。这第一场公开较量,她算是险胜。但她知道,她和柳如烟之间的战争,从今晚起,才真正进入白热化。

马车颠簸中,她似乎感觉到,旁边闭着眼睛的周霆,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了一下。

慈善晚宴上的“高光时刻”给蔺华带来了短暂的声望,却也像一瓢热油,彻底浇沸了柳如烟和含香心中的妒火。帅府后院的暗流,骤然变得汹涌。

柳如烟不再玩那些栽赃偷窃的小把戏,她开始利用自己掌家的权力,从根子上刁难。海棠院的份例开始被以各种名目克扣,时新的炭火送来的总是烟大气味差的次货,饭菜也时常是冷的、馊的。派来的丫鬟婆子表面恭敬,背地里却阳奉阴违,洒扫敷衍,传话延迟,甚至故意在蔺华面前窃窃私语,说些“二姨太怕是快失宠了”、“大奶奶正在物色新人”之类戳心窝子的话。

含香则充分发挥了她唱戏练就的本事,整日在大帅可能经过的地方“偶遇”,不是抚琴唱一曲幽怨的小调,就是穿着单薄在梅树下赏雪,楚楚可怜地诉说着“夜深寂寞”、“思念大帅”之类的酸词,指带着总要“不经意”地提一句“二姐姐院子近日似乎格外安静,想是身子不适?”

这些手段算不上高明,却像绵绵的针,扎得人烦躁不堪。蔺华几次想找周霆“诉苦”,但周霆(卢震江)似乎突然变得异常忙碌,接连几日都宿在前院书房,或者干脆不在府中,连“做戏”的留宿都少了。

流言蜚语更甚。连双喜都怯怯地来报,说外面都在传,大帅对二姨太的新鲜劲儿过了,又念起大奶奶的贤惠和三姨太的温柔了。

蔺华心里清楚,周霆不可能真的“冷落”她,这多半是他平衡后宅的手段,或者外界确实有紧要军务。但身处这被刻意孤立、资源被卡脖子的境地,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还是让她倍感压力。她带来的那点现代知识,在这种最基础的生存刁难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转机出现在一个雪夜。

双喜感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蔺华急忙让人去请府里常备的大夫,却被柳如烟派来的管事嬷嬷拦下了,理由是“夜深雪大,为个小丫鬟劳动大夫不值当,熬点姜汤发发汗就行了”。

蔺华看着小丫鬟烧得通红的小脸,又急又怒。她知道,这分明是柳如烟借题发挥,想让她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受苦而无能为力,进一步打击她的心神。姜汤?这分明是肺炎的征兆,喝姜汤顶什么用!

她想起周霆给她的那盒阿司匹林。但那是西药,她不敢随便给双喜用,而且数量有限,是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

怎么办?难道真要看着双喜……就在这时,她猛地想起碎屏手机里,好像存着几个G的各类资料,是她为了拍戏准备的“资料库”,里面似乎有……《赤脚医生手册》的电子版和一些常见病的中西医讲解!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屏退左右,锁好房门,掏出手机。电量已经显示红色预警,她心提到嗓子眼,飞快地查找。万幸!找到了!关于风寒引发高热的处理办法,上面提到了几种常见的中草药方剂,其中一剂“麻黄汤”的组成和用法,写得清清楚楚!

她顾不上多想,立刻凭记忆写下药方:麻黄、桂枝、杏仁、甘草。然后,她拿出自己最后一点体己钱,塞给一个平日里还算老实、家里有生病老母需要接济的粗使婆子,让她无论如何,天亮前想办法从府外抓齐这几味药回来。

那婆子看在钱的份上,又感念蔺华平日待下宽和,果然冒着风雪偷偷出去了。天亮时分,药抓了回来。

蔺华按照手册上的说明,亲自守着小泥炉煎药。浓浓的药味弥漫在海棠院。柳如烟那边很快得了消息,派嬷嬷来“关心”,话里话外讽刺蔺华“病急乱投医”、“别吃坏了人”。

蔺华不理她,小心翼翼地将煎好的药给双喜灌了下去。她心里也没底,这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知识,在这个年代,到底管不管用?

或许是双喜命不该绝,或许是那本《赤脚医生手册》确实靠谱。一天后,双喜的高热竟然真的退了下去,虽然还虚弱,但意识清醒了。

这件事,悄无声息,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在帅府最底层的仆役中泛起了涟漪。二姨太为了个卑贱的小丫鬟,不惜得罪大奶奶,深夜冒险派人抓药,亲自煎药……这和他们印象中那些视下人如草芥的主子,太不一样了。

人心是杆秤。不知不觉间,海棠院虽然依旧被克扣被刁难,但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洒扫的婆子会把院子扫得更干净些;守夜的小厮会偷偷提醒双喜哪个管事嬷嬷今天心情不好;甚至厨房里,偶尔也会有个面生的小丫头,悄悄塞给双喜一个还温热的馒头。

蔺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意识到,在这深宅大院,自上而下的宠爱如浮云,随时可能消散。但自下而上积累的人心,或许才是真正能立足的根基。她开始有意识地用自己有限的资源,接济一些真正困难的仆役,或是为他们解决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比如用简单的现代逻辑帮他们分析纠纷)。她不摆主子架子,态度平和,反而赢得了不少底层下人的好感。

当然,这一切都进行得极为隐秘。柳如烟和含香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她,等待着给她致命一击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年关将近,卢大帅五十整寿要在帅府大办。这不仅是家事,更是各方势力窥探、巴结卢震江的重要场合。柳如烟作为主母,全权负责寿宴筹备,这是她彰显权威、巩固地位的关键时刻。

她自然不会让蔺华闲着,美其名曰“妹妹也得为府里出力”,将寿宴上宾客用的茶盏、碗碟等一应瓷器的采买和查验工作,交给了蔺华。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是个烫手山芋。数量庞大,规格要求高,时间紧迫,且极易出纰漏。一旦有任何瑕疵,或者出现短缺,在寿宴当天闹出笑话,那责任全是蔺华的。

柳如烟打得一手好算盘。做好了,是她这个总指挥领导有方;做砸了,就是蔺华无能坏事,正好借机狠狠惩治。

蔺华心知肚明,却无法推脱。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她让双喜暗中留意,果然发现柳如烟的心腹早已和指定的瓷器商通过气,准备了一批以次充好的货色,就等着交货时让蔺华背黑锅。

蔺华没有声张。她拿着对牌,亲自去了一趟瓷器行。她不懂古董瓷器,但她懂谈判,懂人心。她没有直接揭穿,而是绕着弯子和掌柜聊瓷器的烧制工艺、釉色变化,言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自己对市面上几种稀有釉料的了解(得益于她拍古装剧时做的功课),把那个本想糊弄她的掌柜唬得一愣一愣,摸不清这位帅府二姨太的深浅。

最后,蔺华话锋一转,微笑着说:“掌柜的,大帅寿宴,用的东西代表的是帅府的脸面,更是卢大帅的脸面。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惹得大帅不悦……您这铺子,怕是开到头了。当然,若是东西好,办得漂亮,以后帅府乃至大帅麾下各位将军府上的用度,还怕没有您的份儿?”

一番连敲带打,恩威并施。那掌柜的冷汗都下来了,哪里还敢耍花样,连忙赌咒发誓一定用最好的窑、最好的工,按时交付绝品瓷器。

交货那日,柳如烟亲自带着人过来查验,就等着挑刺。谁知一件件瓷器拿出来,胎质洁白,釉色莹润,画工精细,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柳如烟脸色难看,却无可奈何。

寿宴前夜,一场更大的风波险些爆发。含香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件极其珍贵的白狐裘斗篷,说是要献给大帅做寿礼,故意在蔺华面前炫耀。结果当晚,那斗篷就不翼而飞。含香哭哭啼啼地跑到柳如烟那里,一口咬定是蔺华嫉妒她,指使人偷的。

柳如烟立刻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到海棠院,要搜房。

眼看就要被坐实罪名,蔺华却异常镇定。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含香,忽然问了一句:“三妹妹这斗篷,是何时发现不见的?最后见到是在何处?”

含香抽噎着说:“就……就晚膳前我还看过,就放在我寝室的衣架上。定是晚膳后被人偷走的!”

蔺华点了点头,转向柳如烟:“大姐姐,既然三妹妹认定是我偷的,搜房可以。但为了公允,是不是也该同时搜一搜三妹妹的院子,还有……今日所有可能进出三妹妹院子的人的房间?免得有人说我海棠院被搜过了,贼赃却早已转移。”

柳如烟一愣,觉得有理,便下令同时搜查含香的院子和其他相关人等住处。

结果,就在含香自己院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的床铺底下,搜出了那件被匆忙塞进去、已经压得有些变形的白狐裘斗篷。那小丫鬟吓得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说是含香身边的大丫鬟让她藏的,许诺事后给她一笔钱。

真相大白!是含香自导自演的一出贼喊捉贼,想陷害蔺华!

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含香一个耳光,骂她“蠢货”、“丢人现眼”!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含香偷鸡不成蚀把米,又羞又愤,捂着脸跑了。

经此一事,柳如烟和含香的联盟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而蔺华,再次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劫,在府中的威信,无形中又提高了一层。

寿宴当天,帅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蔺华穿着那身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旗袍,安静地站在角落,看着周霆(卢震江)穿着簇新的元帅礼服,接受着各方势力的恭维和跪拜。他脸上是标准的军阀式冷漠和威严,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这场面。

那一刻,蔺华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比隔着时空更远。他是手握重兵、杀伐果断的卢大帅,而她,依旧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在宅斗中求生存的二姨太。

寿宴进行到高潮,宾客纷纷献上寿礼,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轮到蔺华时,她捧上去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本薄薄的、线装的册子。

众人皆露疑惑之色。

蔺华垂首,声音清晰柔婉:“妾身无长物,唯有手抄《金刚经》一部,愿以此功德,回向大帅,福寿安康,平安顺遂。”

卢震江(周霆)接过那本册子,翻开。里面的字迹清秀工整,一看便是用了心的。但在某一页的空白处,他用只有两人能看懂的方式,看到了蔺华用极细的笔划留下的几个现代简化字和符号:“小心,席间酒水。”

周霆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合上册子,淡淡说了句:“有心了。”

寿宴继续,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但周霆(卢震江)端起的酒杯,却再未沾唇。

夜深,宾客散尽。

周霆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庭院里,望着檐下的红灯笼。手里,捏着那本《金刚经》。

他想起晚宴上某个试图频频敬酒的下属,眼神微冷。

也想起那个女人……她似乎,真的在这吃人的后院里,一点点扎下根了。不仅活了下来,还在试图……保护他?

呵。

他摩挲着经书粗糙的纸页,第一次觉得,这个混乱而冰冷的军阀府邸,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雪,不知何时又悄悄下了起来。

寿宴过后,帅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底下的暗涌却更加湍急。柳如烟和含香虽然因“白狐裘事件”生了嫌隙,但在共同敌人蔺华面前,一种新的、更加危险的默契正在形成。她们不再搞那些容易抓把柄的小动作,而是变得更加隐忍,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蔺华的日子看似平静了许多。份例恢复了,刁难也转为更隐蔽的方式。她依旧每日去给柳如烟请安,依旧低眉顺眼,但脊梁却挺得笔直。她利用周霆偶尔过来时交换的信息,加上自己从底层仆役那里零碎拼凑来的消息,对帅府内外的权力网络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知道,柳如烟的父亲柳世藩正在暗中联络一些对卢震江不满的本地士绅,而含香那个相好的警卫营副营长赵虎,似乎也有些不稳的迹象。

这些信息,她都找机会透露给了周霆。周霆(卢震江)听后,通常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一声,看不出喜怒。但蔺华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里,那抹探究和审视之外,多了些别的东西,或许是认可,或许是一丝极淡的依赖?她不敢确定。

这晚,周霆又来了海棠院。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喝茶,而是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紧绷。

“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蔺华心里咯噔一下:“去哪?去多久?”

“南边有点麻烦,得亲自去弹压一下。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不好说。”周霆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锐利,“我不在的时候,府里不会太平。柳如烟和她爹,还有那个赵虎,可能会趁机搞小动作。”

蔺华的心沉了下去。卢震江是这个帅府唯一的定海神针,他一走,所有的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个“宠妾”。

“你……”周霆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自己机灵点。柳如烟不敢明着动你,但要小心暗算。吃的用的,让双喜仔细检查。没事少出院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黄铜打造的东西,塞到蔺华手里。那东西冰凉沉重,带着硝烟和机油的味道——是一把勃朗宁M1900手枪,俗称“枪牌撸子”。

蔺华的手一抖,差点没拿住。她一个现代女明星,哪里摸过真枪?

“拿着防身。”周霆语气不容置疑,“我教你怎么用。”他简单演示了如何开保险、上膛、瞄准。“里面只有七发子弹,省着点。非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

握着那冰冷的手枪,蔺华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但奇异的是,一种踏实感也随之而来。这是乱世,这是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周霆把这东西给她,是一种最直白的信任和托付。

“我……我知道了。”她将枪小心翼翼地藏进梳妆台最隐蔽的夹层里。

周霆临走前,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关于我的……别信。保住自己的命,等我回来。”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蔺华心湖,激起惊涛骇浪。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南下,极其凶险?

没等她细问,周霆已经转身,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的日子,蔺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军奋战”。卢震江离府的消息像野火般传开,帅府的气氛明显不同了。柳如烟腰杆挺得更直,对下人的管束更加严苛,看向蔺华的眼神,也彻底撕下了伪善,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和算计。

请安时,柳如烟不再让她跪半个时辰,而是变成了一个时辰。含香在一旁冷嘲热讽,话里话外暗示大帅在外凶多吉少,她这个“旧爱”迟早要变“弃妇”。厨房送来的饭菜,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送馊的,但也是清汤寡水,难以下咽。

蔺华全部忍了下来。她谨记周霆的话,深居简出,让双喜仔细检查一切入口的东西,夜里睡觉,枕头底下就放着那把上了膛的勃朗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半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前线传来:卢大帅的专列在途经鹰嘴涧时,遭遇敌军精锐伏击,激战惨烈,专列被炸毁,卢大帅……下落不明,恐已殉国!

消息传到帅府,如同晴天霹雳!

柳如烟当场“晕厥”过去,府里乱作一团。但蔺华却敏锐地注意到,柳如烟“晕倒”时,嘴角那一闪而过的、近乎狰狞的弧度。她心里一片冰凉,周霆临走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别信”。

这消息,多半是假的,或者是柳如烟父女和某些人希望它变成“真的”!

果然,混乱只持续了半天。柳如烟“苏醒”后,立刻以当家主母的身份站出来“稳定局面”。她先是严密封锁消息,禁止府中人随意出入,然后以“商议要事”为名,请来了她的父亲柳世藩,以及……警卫营副营长赵虎!

帅府的权力格局,瞬间倾覆。

柳如烟和柳世藩迅速接管了府内事务,赵虎则控制了府内的警卫。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保护”了蔺华的海棠院——实则是软禁。

双喜吓得瑟瑟发抖,哭着问:“姨娘,怎么办?大帅是不是真的……”

“不会。”蔺华斩钉截铁地说,不知是在安慰双喜,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他没那么容易死。”

但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柳如烟父女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除掉她。现在卢震江“死讯”传来,他们动手再无顾忌。

软禁的第三天夜里,海棠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紧接着,院门被人粗暴地撞开!

赵虎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闯了进来,火光映照着他脸上狰狞的冷笑。柳如烟和柳世藩跟在后面,柳如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怨毒。

“蔺华!”柳如烟尖声道,“你这个勾结外敌、谋害大帅的奸细!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证据?”蔺华站在房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手段如此拙劣。

“搜!”柳世藩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房间,翻箱倒柜。

很快,一个士兵捧着一个布包跑出来:“柳老爷,大奶奶,搜到了!”

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封“密信”,还有一小袋金沙!

“这是从她床底下搜出来的!”赵虎大声道,“密信是她与南边敌军勾结,泄露大帅行踪的铁证!这金沙,就是赃物!”

那所谓的“密信”,字迹拙劣,内容更是漏洞百出。但那袋黄澄澄的金子,在火把下闪着诱人而罪恶的光。

“人赃并获!”柳如烟厉声道,“蔺华,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来人啊,把这个谋害亲夫、通敌卖国的贱人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几个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我看谁敢!”蔺华猛地后退一步,从背后掏出了那把勃朗宁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士兵!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手里竟然有枪!

赵虎眼神一凝,随即狞笑:“有枪又如何?你一把枪,能敌得过我这么多人?开枪啊!开了枪,你就是拒捕袭警,死路一条!”

蔺华的手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知道赵虎说得对,她只有七发子弹,外面全是他们的人。但她不能束手就擒!

“柳如烟!柳世藩!”蔺华目光扫过他们,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你们栽赃陷害,无非是想杀人灭口,独占帅府家产!你们以为大帅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大帅就是被你害死的!”柳如烟尖叫。

“放屁!”蔺华啐了一口,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大帅吉人天相,绝不会这么容易死!你们现在所作所为,等大帅回来,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回来?”柳世藩阴恻恻地笑了,“二姨太,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卢震江,他回不来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激烈的枪声!紧接着是喊杀声、爆炸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帅府大门外!

“怎么回事?!”柳世藩和赵虎脸色骤变。

一个士兵连滚爬爬地跑进来,满脸是血,惊慌失措地大喊:“不好了!柳老爷!赵营长!大帅……大帅回来了!带着兵打进来了!”

“什么?!不可能!”柳世藩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赵虎也慌了神:“他不是已经……”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冰冷、熟悉、却如同地狱修罗般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看来,本帅回来得正是时候。”

火光映照下,卢震江(周霆)一身硝烟弥漫的戎装,手持一把还在冒着青烟的毛瑟手枪,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沾着血迹,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院中众人,最终落在拿枪指着赵虎、脸色苍白的蔺华身上。

他的身后,是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贴身卫队!

柳如烟“啊”地尖叫一声,瘫软在地。柳世藩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赵虎下意识地想举枪,却被周霆身后的卫兵一枪托砸在手腕上,枪应声落地,随即被死死按住。

周霆(卢震江)走到蔺华面前,看着她依旧紧握着枪、指节发白的手,伸手,轻轻按下了她的枪口。

“没事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回来了。”

蔺华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腿一软,差点栽倒,被周霆一把扶住。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你怎么才回来……”她鼻子一酸,声音带上了哭腔,所有的委屈和后怕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周霆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她手臂的手,微微收紧。他转过头,看向面如死灰的柳世藩和赵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柳世藩,勾结外敌,假传消息,意图谋逆。”

“赵虎,吃里扒外,以下犯上,罪无可赦。”

“拖出去,毙了。”

他的命令简洁而残酷,不带一丝感情。

柳世藩和赵虎绝望的求饶声很快被堵住,拖出了院子。片刻后,外面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

柳如烟吓得晕死过去。

周霆看都没看她一眼,吩咐卫兵:“把大奶奶‘请’回自己院子,好生‘静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处理完这一切,周霆才低头看向怀里的蔺华。她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说了,让你别信。”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

蔺华抬起头,看着他被硝烟熏黑、却依旧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问:“鹰嘴涧的伏击……是真的吗?”

周霆(卢震江)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真的。不过,是我伏击了他们。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内鬼一网打尽。”

蔺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以身作饵,不仅解决了外患,更是趁机清洗了内部!这份心机和狠辣……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既熟悉又陌生。他是周霆,那个来自现代的武指;他更是卢震江,这个乱世中杀伐果断的军阀。

“走吧,”周霆扶着她,往屋里走,“外面冷。”

屋里一片狼藉,被翻得底朝天。周霆皱了皱眉,扶蔺华在唯一还算完好的榻上坐下。

“你的枪,”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刚才,真的会开吗?”

蔺华沉默了一下,老实回答:“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开枪,我就会死。”

周霆看了她很久,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带着些许欣慰和……释然的笑。

“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这一夜,帅府经历了血腥的清洗。卢大帅“死而复生”,以铁腕手段铲除了内奸,重新牢牢掌控了一切。

而蔺华,这个一度被软禁、险些被杀害的二姨太,地位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宠妾”,而是在关键时刻证明了自己忠诚和勇气的、某种程度上与卢震江并肩作战过的“自己人”。

柳如烟被彻底打入冷宫,含香吓得称病不出,帅府后院,无形中已以蔺华为尊。

然而,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屋内的一片狼藉时,蔺华看着正在由丫鬟伺候着更换染血军装的周霆(卢震江),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乱世依旧,危机四伏。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这一夜的血与火,变得更加复杂难言。

是相依为命的老乡?是利益捆绑的盟友?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脚下的路,还很长。而身边这个男人,是她在这陌生时空里,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帅府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清洗,如同北地寒冬里刮过的一场暴风雪,将表面的污浊与腐朽连根拔起。柳如烟被囚禁在她那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威的正院,朱红大门贴上封条,由荷枪实弹的亲兵日夜看守,彻底与世隔绝。含香则真的“病”了,整日缩在自己的小院里,风声鹤唳,再不敢踏出院门半步,往日的娇媚风情荡然无存。府中上下,经历过那夜的枪声与杀戮,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再看向海棠院那位二姨太时,眼神里已不仅仅是敬畏,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恐惧与臣服。

卢震江(周霆)以雷霆手段稳住了内部,但外部局势依旧吃紧。南方的战事并未因他清除内患而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他变得更加忙碌,常常深夜才归,天不亮又离开,军装上的硝烟味似乎从未彻底散去。帅府,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临时驻跸的行营。

然而,无论多忙,他回府后,总会先来海棠院坐坐。有时只是喝一杯蔺华亲手沏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清茶(她用自己晒制的野菊花替代);有时会沉默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庭院里积了又化、化了又积的雪,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凝重;偶尔,他也会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或是询问蔺华对府中某些琐事的看法——不再是试探,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商量。

蔺华的海棠院,无形中成了这座冰冷帅府里一个特殊的存在。它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妾室寝居,而更像是一个隐秘的“参谋本部”和唯一的避风港。下人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对蔺华的伺候愈发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管家权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蔺华手中,她并没有推辞,而是以一种现代管理者的思维,雷厉风行却又条理清晰地接手过来。她重新厘定了份例标准,堵住了采买中的漏洞,奖惩分明,不过月余,帅府的内务竟显得井井有条,连一些跟随卢震江多年的老人都暗自点头。

这一晚,周霆回来得比平日稍早,眉宇间的戾气却比往日更重。他脱下带着寒气的军大氅,一言不发地坐在榻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蔺华挥手让丫鬟退下,亲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半晌,周霆才哑声开口,说的却是一件看似不相干的小事:“今天……枪决了一个逃兵。才十七岁,娃娃脸,吓得尿了裤子。”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放在以前,这种逃兵,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乱世用重典,慈不掌兵……可是今天,我看着他那张脸,突然想起我穿来前,在横店影视城,给我当武行学徒的那个小崽子……也是这个年纪,皮得很,整天师傅长师傅短……”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蔺华听懂了。那个十七岁逃兵的脸,与记忆中现代少年的脸重叠,冲击着这个被迫套上军阀外壳的现代灵魂。杀戮和冷酷是卢震江的生存法则,却不是周霆的本心。

蔺华心里泛起一丝细密的疼。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心珍藏的、巴掌大的扁圆形铁盒,打开,里面是所剩不多的、颜色可疑的块状物——这是她根据手机里残缺的资料,结合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材料,反复试验才勉强做出来的、口感粗糙却带着甜味的“巧克力”。

她掰了一小块,递到周霆嘴边。

周霆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她。

“吃点甜的,心里会好受点。”蔺华轻声道,眼神温和。

周霆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那块粗糙的巧克力含进了嘴里。苦涩与微甜在舌尖弥漫开,一种久违的、属于现代社会的味觉记忆,伴随着眼前女人指尖淡淡的馨香,奇异地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没有道谢,只是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屋里很静,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超越了语言,也超越了那个尴尬的“夫妻”名分。他们是彼此在这个荒谬时空里,唯一能理解对方孤独与挣扎的同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帅府的平静,很快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打破。

这日,卢震江麾下一位镇守边陲、素来不太安分的李师长前来拜见,不仅进贡了大批金银珠宝,还带来了一个精心打扮、年方二八的少女,名叫晚秋,说是家乡侄女,特送来伺候大帅,以表忠心。

那晚秋生得杏眼桃腮,身段风流,一颦一笑间既有少女的娇羞,又带着刻意训练过的媚态。她跪在堂下,怯生生地抬眼望向卢震江,眼波流转,意图再明显不过。

在场的几位军官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说着“李师长好意”、“大帅艳福不浅”之类的凑趣话。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瞟向了坐在下首、如今在帅府地位超然的蔺华。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也是一块验金石。柳如烟倒了,含香废了,如今这帅府后院是蔺华一人独大。但这“独大”,究竟到了何种程度?能否容下新人?卢大帅对她,又是否真的到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地步?

蔺华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淡得体的微笑,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衣袖下的指尖,已经微微掐入了掌心。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主座上的周霆。

周霆(卢震江)面无表情地听着李师长的奉承,目光在那晚秋身上扫过,看不出喜怒。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让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李师长的好意,本帅心领了。”

李师长脸上刚露出喜色,却听周霆继续道:“不过,本帅近来军务繁忙,无暇他顾。况且,”他话锋一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蔺华,又落回李师长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帅府内宅之事,如今由二姨太打理。她性子柔善,不喜人多吵闹。这姑娘,李师长还是带回去吧。”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这不仅仅是拒绝,更是当着所有部下的面,明确宣告了蔺华在帅府内宅独一无二的地位!甚至不惜拂了一位实力派师长的面子!

李师长的笑容僵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讪讪地应了声“是”,赶紧让人把那个花容失色的晚秋带了下去。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当晚,周霆照例来了海棠院。挥退下人后,蔺华看着他,忽然问:“那个晚秋,长得不错,年纪也小,你真不动心?”

周霆正解着军装领口的风纪扣,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瞥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二姨太这是要彰显大度,主动给为夫纳妾?”

蔺华被他的话噎住,脸上有些发热,扭过头:“谁管你!我只是觉得,李师长手握重兵,你这样驳他面子……”

“手握重兵?”周霆冷笑一声,脱下外衣,“他手下那几个兵,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敢有异动,正好一并收拾了,省得日后麻烦。”

他走到蔺华面前,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再说了,家里有一个就够闹心的了,再来一个,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烟草和茶水的味道。蔺华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更热,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句。

周霆看着她难得露出的窘迫模样,低低地笑了一声,心情似乎愉悦了不少。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前方的军情。

但那一刻的暧昧与悸动,却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两人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冬去春来,河开雁来。北地的春天来得迟,却终究是来了。帅府花园里的积雪消融,露出底下嫩绿的草芽。

局势依旧紧张,但卢震江的统治似乎更加稳固。蔺华将府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开始尝试着用一些现代的商业思维,暗中经营一些产业,为帅府开辟新的财源。她不再仅仅是依附于卢震江的姨太太,而是逐渐成为了他事业上一个隐形的、不可或缺的助力。

他们之间,那种始于算计、困于境遇的“合作关系”,在经历了生死考验和日常点滴的磨合后,早已悄然变质。多了信任,多了默契,多了难以言说的牵挂,还有一种在乱世中相互取暖衍生出的、复杂而深刻的情感。

这晚,春寒料峭,月色却很好。周霆处理完军务,信步走到花园。远远地,看见蔺华独自一人站在一株刚刚绽放的白玉兰树下,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那件他送的雨过天青色夹袄,衬得她侧影清冷而孤单。

周霆停下脚步,没有上前打扰。

他想起自己刚穿来时,面对这具苍老的躯壳、这血腥的世界,那种彻骨的绝望与疏离。也想起这大半年来的刀光剑影、步步惊心。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像一道强光,劈开了他世界的黑暗与冰冷。她聪明,坚韧,有时狡黠如狐,有时又带着不合时宜的天真与善良。她怕死,却又能在关键时刻豁出性命。她理解他的孤独,看穿他冷酷面具下的挣扎,却从不点破,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又坚定地,给他支撑。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蔺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到是他,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在月光下格外动人。

“忙完了?”她问。

“嗯。”周霆走过去,与她并肩站在玉兰树下。夜风带着寒意,却也有玉兰初绽的淡淡清香。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春天了。”蔺华轻声说。

“嗯。”周霆应道,目光从月亮移到她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等打完这一仗,局势稳定些……”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我带你去南边看看。听说那边的春天,和这里很不一样。”

蔺华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分明、却又让她心跳加速的情绪。

去南边?离开这座如同牢笼般的帅府?这像是一个遥远的、不敢奢望的承诺。

她没有问“然后呢”,也没有问“什么时候”。只是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落在了彼此的心上。

玉兰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暗香浮动。前路依旧凶险,乱世依旧漫长。但这一刻,月光很好,春天似乎真的来了。而他们,不再是两个孤独漂泊的异世灵魂,而是在这荒唐的剧本里,意外找到了彼此依靠的……同路人。

未来的故事还很长,或许有更多的阴谋诡计,有更残酷的生死考验。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着这轮明月,这片春光,和一份乱世中弥足珍贵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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